【分享】繽紛到冰霜──板青失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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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板中學長,中華大學曾建元教授的文章

我是74年考進板中的,當年政治氣氛到我高三隨著解嚴而日趨緩和

且讓我轉錄以讓現代的板中青年了解當年的學長姐多麼有才氣,有大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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繽紛到冰霜──板青失樂園

文 / 曾建元教授

我當年也曾經是一個「文藝美少年」。與台灣省立板橋高級中學的文學因緣,則要從對板中的第一印象談起。板中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在文化路一側的覺樓外牆貼滿了社團的招生海報。當初我坐大有巴士三○七路公共汽車坐了很久從台北來學校註冊,要求我媽媽讓我到板中唸書,不要送我進補習班重考高中。那時覺得高中社團好好玩,高一剛註冊就參加了三民主義研習社,那時候還不是思想多元的年代,還在戒嚴時期,我對國家意識形態以及知識份子的角色問題有很大的興趣和抱負,所以我要參加三研社。社團有一份刊物叫《中道》,活動除了跟著高震老師研讀孫中山先生的著作《三民主義》之外,有時事座談討論國內外政治經濟局勢發展。1970年代末期80年代初期的時代背景為:民國67年我國與美國斷交、68年美麗島事件、69年和72年有增額立法委員選舉。我是在民國70年9月進板中的,第一年進社團就看到有學長在拿方素敏、黃煌雄前一年選立委的競選傳單獻寶,自然就撿來看。當時收集傳單是學校不鼓勵的,但越禁止,大家越想收集。在那樣的年代裡,自己已對台灣前途的問題感到迷惘,想尋求解答。

我高一時的國文老師是李作民,他不像現在板中的老師這麼年輕。他有著濃濃的鄉音,國學造詣非常好,近視很深,曾經有缺德的學生在背後叫他「海倫凱勒」。雖然他眼睛看不清楚,上課卻總是侃侃而談,我上他的課很認真。那時候每個禮拜都要寫書法,一開始我很偷懶,因為要寫大小楷,要臨帖的話很費勁。當時李老師會介紹書法家,在老師的介紹後我很欣賞宋徽宗趙佶所寫的瘦金體,便率性學他的筆法也沒臨帖就一口氣寫了一學期的份量,發回書法作業時,李老師問我寫的是什麼?「報告老師,我寫的是瘦金體。」話才說完,他大罵一聲,我的書法作業就被丟到地上,上面寫了大「丙」。當時的我很擔心李老師對我的印象不好,影響了成績。但沒想到後來竟是因為國文老師的推薦,我加入了《板中青年》編輯委員會。當時進校刊社除了自願外,國文老師也會挑選、推薦有才氣的學生參加板青。被李老師推薦令我非常意外,那真是一件光榮的事,是李老師對我的肯定。

當時是怎樣的校園文學景觀呢?那可是遍布文采風流之士。由板青主辦的第一屆文學獎可以追溯到民國70年所舉辦的第一屆板青小說展,71年又有板青論文獎和板青攝影展的創辦,但除了有比賽的小說、論文和攝影,其實散文和新詩投稿的人還是非常多,71年的第36期《板中青年》就有500多篇各種來稿,光是協助評審選稿,就花了很多時間。35、36期的校刊封面,都曾經透過全校徵選,而攝影展的創辦,無形中更為學校校景或人像留下了時代的記憶。板青小說展是民國70到72年板中校園最重要的文學活動,那是板中文學傳統的一個源頭。當時重要的寫手,我隨手一指,就有辜琮瑜、林振煌、黎敏、于慕風、慕雲、陸篤卿、閻鴻亞、魏瑛娟、楊正華、劉增利、袁德強、季晶晶、楊智明、何榮幸、許心怡、呂靜雯、嚴立楷、楊曉麟、陳文宏、劉鋆、李明哲、張維倫等等,張樹森、李伊波、郭敏豪、張為森、楊正華等則是領袖級的編輯人。

板中在白色恐怖、動員戡亂之下仍有一個相對自由的空間,就在覺樓各個社團的辦公室裡,不受許多校規的拘束。當時校規規定男女不能並肩行走,可是在覺樓裡,不存在這些思想和行為的拘束。我進入板青之後,總編輯楊正華打算在校刊製作一個選舉的專題,討論選舉和政黨政治的種種問題,我被指定協助這個專題的編寫。為了寫這個專題,我到光華商場和聯合報社找資料,在這過程中認識了《自由中國》,也因此接觸了雷震、傅正等歷史人物資料。這對我現在的法政研究工作有很大的影響,開啟了我蒙昧的雙眼。

當時校刊的編輯風格,35期到37期都是由學生主導,和前後由學校教職員主導者,呈現出明顯的差異。舉例來講,35期的校刊封面是學生手繪的一條蟠龍纏繞著象徵「35」的巨柱,內頁則進一步延續龍的主題,學生手繪的蟠龍蜿蜒成萬里長城,學生詩吟在其上題寫「龍的傳人」四個字,學生的書畫都很好,但用跨頁來刊登他的作品,做法上也很是大膽。那幾年國家正值多事之秋,外有台美斷交的衝擊,內有政府對黨外反對運動的鎮壓,這個封面表現出學生知識份子對於國事的憂思與自許;36期是楊正華他們到攝影棚拍的,板青男女生的手爭搶一份手稿的照片,握著稿件的手充滿自信地高高舉起,你可以看到板中青年的意氣風發;37期的封面則是葉榮文的作品,象徵熱血的鵝卵石圍著一葉新綠的菩提,你看到板中青年對生命的熱情。那些鵝卵石是葉榮文、我和何榮幸到台北市外雙溪河邊去撿的,照片也是在攝影棚拍出來的。至於那前後的34、38期,封面則都是慧樓,拍得端端正正,但毫無生氣。

參與校刊編輯主要是在高二時,當時我的功課被當得亂七八糟,但是人生很長,不必在乎那一年、兩年、那幾個月,不必在乎三年內一定要考上大學、學校升學率如何。教育是百年樹人,要讓學生從中自省認清人生方向,不要迷惘。時間到了,他自己會振翅高飛,自行覓食。我在社團活動中,體會到這一點。

當時學校有個編制叫「安全維護秘書」,專門負責校園裡的思想管控,後來張鎮民校長從省立基隆高中調來板中,他讓安全維護秘書尤文治充分發揮東廠的功能,最後終於對校刊社同學們開刀。我母親在我六叔陪同下親自到校了解經過並要為我求情,我們全家都籠罩在白色恐怖的氣氛中,我當時並不了解為什麼父親不願出面處理,後來才知道他年輕時曾經受到政治迫害,擔心舊案被掀出反而害了我。我的母親既恐懼又勇敢,她被尤文治質問道:「妳知不知道妳的小孩在看什麼書?」我母親回答說:「讀大學聯考要看的書」,安維秘書反駁道:「他有看過魯迅」。「看過魯迅」成為一種思想問題,說實在的,這種校園氣氛的轉變,我完全無法適應,很多同學也很難接受。

第一屆板青論文獎首獎(第二名,第一名從缺)得獎論文〈由荷售我潛艇到美拒售F-X戰鬪機談起〉,討論的是我國的軍事採購問題,得獎者就是楊正華;有三篇關心台灣的經濟發展,鄭默〈熱門新聞--日貨的設限〉討論的是我國對日本貨物進口設限的問題,林喬平〈日本第一〉討論日本經濟成功的因素,以上兩篇並列第三名,佳作是王文雄的〈觀中日貿易逆差問題〉,探討台日貿易逆差;另有一篇佳作,是沈曉志寫的〈端正選風之我見--惡鄭聲之亂雅樂也,惡利口之覆邦家者〉,討論的是選舉文化的問題。我主編的第37期《春秋》專欄,則討論中國的疆界問題,雖然帶有幼稚的中華民族主義情緒,但就是那種愛國主義,終於使我的國家認同根植於我們中華民國的民主疆界。那三屆板青小說展的得獎小說主題,則也竟有涉及深刻的歷史印記者,如第三屆37期有袁德揚的〈蘭陽雨〉,以台灣光復初期佃農問題為背景,明顯帶有1960年代鄉土文學風格的遺緒,第一屆第35期櫺格的〈長相思,在長安〉,以中國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和冷戰結構下的兩岸關係為背景,描寫台灣外省人的國家認同問題,思考的層面既深且廣。你可見到當時有一些高中生的思維很敏銳,能觀察到社會國家的微妙變化。對管控思想的人來說,這就是要來管制的對象。由於新校長和安維秘書要控制校刊,所以導致板青被迫關門改組,學校先派任圖書館主任蕭碧振接替轉到台北市立建國高級中學任教的楊鴻銘擔任《板中青年》指導老師,然後以尤文治、蕭碧振和訓育組長王英夫為中心,找了一些老師做樣板成立了《板中青年》編審委員會,其下才是改組後的《板中青年》編輯委員會。我們這些原來的編輯委員,全被掃地出門,但我們不願就此解散,所以又私下籌組了板青藝文社,打算自己出版刊物,延續板青自由創作的香火。原本的板青社員來源有兩個:一是自願加入,二是由國文老師推薦的人選,後來由學校新招的板青社員的甄選條件卻變成是不是「乖乖牌」,裡面就有原本舊板青,事發後和我們保持距離的學弟。

板中一向執台北縣高中文壇的牛耳,中國青年反共救國團台北縣團務指導委員會所主辦的《青年世紀》季刊,每一期大概一半文章都是由板中人包辦,特別是板青人。我最高記錄是一期刊出三篇作品。《青年世紀》大膽起用復興高級商工職業學校美術工藝科的學生翁國鈞(翁翁)擔任美術編輯,把閱讀變成一種視覺的饗宴、身心的享受,是救國團青年刊物風格的革命,很受到文藝青年的喜愛,所以我們很喜歡在那裡投稿。當時救國團所辦的全國性文學刊物《幼獅文藝》要策劃全國各縣市的高中青年文選,第一輯就是從台灣第一大縣台北縣青年文選做起。救國團透過台北縣團委會及其所辦的《青年世紀》季刊向板中邀稿,訓導主任盧鼎南還是找上我們這些舊板青來寫稿,我們十幾個舊板青成員除了交給救國團十幾篇作品讓他們去挑選之外,另外又湊了一些作品,自己謄寫抄錄製作為合集《清心集》,希望在民國72年12月24日當天出刊,作為板青藝文社的創社之作。就在那個早上,我、何榮幸和許鍾瑾在覺樓板青社辦黏貼書的封面,我先離開進教室後,不知為何訓育組長王英夫竟然出現,當場查扣了四十本已成品和半成品的《清心集》,何榮幸被飭回自強樓一樓的教室後告訴我這一噩耗,就在黃愛國導師的英文課上,原定板青總編輯卻不幸被學校摘帽子的葉天祥來教室找我和何榮幸到訓導處去,尤祕書告訴我們說他接到法務部調查局的通知,說我們在進行非法出版,然後命令我、何榮幸、許鍾瑾和葉天祥將這些文集自行搬到自強樓安維秘書辦公室封存,我們被安維祕書當場要求寫報告自白,而且不准串供,就這樣搞了一年的調查,罪狀就是沒有得到學校同意,非法出版刊物,違反〈戒嚴令〉、〈出版法〉和校規。我不認為自己有錯,結果尤文治又在我、何榮幸、嚴立楷的文章裡找出有思想問題,罪加一等,一直要將我們送交懲戒,並恐嚇要送交臺灣警備總司令部、法務部調查局和臺灣省政府教育廳依法偵辦。後來多虧三民主義老師高震、總教官傅良治和教官吳顧鑫等人的暗地幫忙,把案子拖到我們畢業,才不了了之。畢業當天,《青年世紀》第201期刊出我被指控反儒和左傾的散文〈也算文章──趕稿時心靈活動之記錄〉,救國團算是適時地還給了我公道,而這也是我後來選擇大學科系而將第一志願填為東吳大學法律學系的原因,因為我想知道,我違反了哪一條法律,我到底是不是真如安維祕書所說的一般犯了滔天大罪。

扼殺文學創作與思想自由之後編出來的第38期《板中青年》,翻開第一頁就是「恭賀蔣經國先生當選連任第七任總統,李登輝總統當選第七任副總統」,尤文治在裡面發表了一篇大作〈加強保防鞏固國防〉,我這一屆的三研社副社長蔡麗鳳則有一篇樣板文章〈舵手──賀蔣總統經國先生當選連任〉。看到這樣的校刊,我的內心非常難過。我後來在79年1月24日的《台灣時報‧台時副刊》上曾寫了一篇〈白色聖誕節──板青清心集事件報告書〉追念此事,所謂的白色並非指聖誕節下雪的浪漫意象,而是白色恐怖的「白色」。我在國立政治大學三民主義研究所就讀時曾經回板中指導過三研社,校長施明發看過那篇文章,在金山青年活動中心舉辦的板中社團幹部研習營隊上餐敘的時候,施校長正色地告訴我,只要他當校長一天,這種事情不會在板中重新發生,聽了我好感動。歷經72年白色聖誕節的《清心集》事件後,板青藝文社當然就胎死腹中了,不過,舊板青的小高一李明哲仍然想方設法於73學年申請正式成立了板青藝文社,這個社團大概在78年以後正式接過了《板中青年》的編輯業務,這個社團一直延續到現在,現在改叫板青文藝社,已有二十二屆了,嚴格說來,也可以說是我們那個地下的板青藝文社薪火的延續,其實就是自由的舊板青的延續。只是年代久遠了,我猜想他們一定不知道為什麼《板中青年》出版了六十期,而校刊社只有二十二屆,而他們大概也想像不到,為什麼圖書館和校刊社裡就獨缺了第36、37期《板中青年》的收藏。有意思的是,74年舊板青的李明洲等人在負責打掃安維祕書尤文治的辦公室時,發現了那批他宣稱已經銷毀的《清心集》,李明洲偷了一本出來,重新又影印製作給大家,那已是74年11月1日的事了。

板中曾經有讓我感到傷心的過去,但總體來說,我非常懷念在板中生活的點點滴滴、那些才子佳人。現在我在大學的工作崗位上教導學生學習專業學術和經營社團活動,那無一不是源自板中的遠古生命經驗中對於美好校園生活的想像與回憶。我常想起在板中的日子,那些多采多姿、充滿幻想、綺想和理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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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其中這一段真是讓我有很大的感想

"人生很長,不必在乎那一年、兩年、那幾個月,不必在乎三年內一定要考上大學、學校升學率如何。教育是百年樹人,要讓學生從中自省認清人生方向,不要迷惘。時間到了,他自己會振翅高飛,自行覓食。我在社團活動中,體會到這一點。"

各位請珍惜在板中的每一天

以下為曾建元教授簡歷

國立台灣大學國家發展研究所法學博士

中華大學行政管理學系助理教授

國立新竹教育大學職業繼續教育研究所兼任助理教授

台灣教授協會法政組召集人

http://asiademo.org/b5/author/zengjianyuan.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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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想,亂打,姑妄看之。

  如果新進來的學弟妹看到這篇文章,板青的人數大概會暴增吧XD很久沒有上來留言了,原因除了準備課業外,還有這麼版面上許多大大小小的瑣事讓我煩心。只是,看到這篇文章,板中人還有甚麼可以努力的?

  建中有楊照的《迷路的詩》、馬世芳的《地下鄉愁藍調》,北一女有朱天心的《擊壤歌》,作家記載自己高中青澀時期的作品,成為現在多數青年社人的必讀經典。至今,我們讀了那些,闔上書蓋並不停嘆息,前人的文筆與思路比我們高出許多。一度我認為板中除了鴻鴻外,板青社大概沒有其他強人了。直到之前的板中作家的座談會,我才發現有這麼多學長、姐發光發熱,令人感動。

  會中,《清心集》被查禁的事情從學長口中說出,我看見當時參與的學長姐眼中都閃出光芒,底下的我們,除了佩服之外,不禁猜想:如果當時,我們會這樣做嗎?在那種環境氛圍下,即使有些人不願承認,那時仍是充滿壓迫的。連魯迅我們現在認為對中國新文學有不可磨滅影響的大師,在那時都是禁止的。迫害的最後,學長姐們私下成立的板青文藝社,至今還在(我忝為第二十三屆主編),就連當時被禁的《清心集》到現在還有影本(記得在座談會的中場休息時間有瞄到),學長終究是勝利的,是吧?

  只是到了現在,百無禁忌的現代。當很多外國文學翻譯來台、書寫的範圍無限擴大時,我們驚訝文學的風氣反而沒有以往熾盛,反而逐漸縮小。越來越多人說看不懂小說、詩,文學與國文畫上等號,課本裡出現的作家即是大多數人認知的。他們不願多跨一步,去看看不在課本裡的作家有哪些特色,很多人可能會錯過影響他一生的事情,他們不知道,那些敘述底下的指涉、意象。

  板中曾是北縣文壇的龍頭,這是多麼令人驕傲的過往啊!到了現在,這光環早已褪色,甚至有消失的危機。從台積電文學獎來看,第一屆首獎的黃子權學長、第四屆第三名蔡宗佑學長都是板中人,而他們在校都曾是板青文學獎的得主(黃學長是第十九屆小說二獎得主,蔡宗佑學長是第二十二屆小說首獎得主),但就算得獎作品仍有一定水準,但實際上投稿的數量逐年減少,作品之間的水準相差極大。

  其實學校可以試著請一些作者來學校演講,當然這樣做是造福學弟妹,畢竟我已經不可能去了XD現在快上高三了,回想之前渾渾噩噩編出板青62期,說實在很心虛,畢竟自己沒有出多少力,有許多人的幫忙才能生出來,主編這個位子算是霸佔的,我實在我沒有那種才能XD

  當我在感動於《迷路的詩》與《地下鄉愁藍調》時,曾建元學長的文章讓我有一種歸屬感,回首看學長姐的背影、傳下的火苗,仍然十分壯大、旺盛。

  想了很多,整理一下再打出來吧!《迷路的詩》與《地下鄉愁藍調》我十分推薦。假如對文學有興趣的,一定要來板青社,我這個老人會定期去看看的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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