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大陸。北方。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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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上的人還道今年是歷年來最溫暖的冬天。

我在心中暗自苦笑:”可不是麼,也才到這小鎮沒幾天,手腳都生凍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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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氣離開他,在狂亂之餘買了機票.莫名的就被飛機攜帶到北京,被迫去面對一大團一大團的人群。”這樣也好,在人海中,或者就可以忘記他。”我安慰自己。可偏偏每個人都長的跟他很像,都有一對眼睛一張嘴巴一個鼻子。於是便更加心煩意亂。

於是我將自己寄託給旅車,離人群離他越遠越好,我想。而旅車的行駛方向是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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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往北果然是明智的,冬天的北方氣溫寒冷到能夠讓我清醒。回想自己從訂機票開始的荒謬行徑,我不覺啞然失笑:”曾幾何時,竟被感情挾持到失去理智?”

那些原本有的憤恨、不安、激動隨著空氣的凍結也飄忽了。心情一輕鬆,我便和接待我住宿的鎮民們約定:”趕明兒閒暇時候帶我去逛逛罷。”鎮民們聽了,如果不是我的錯覺的話,他們彼此交換了話語,用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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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太陽總是落的很躁。

天空由暖紅轉為藍黑,是那般迅速,不容等待;大地也以極快的速度包圍於夜色中,地上鋪設的白雪也一同染上了墨色。自小我欣賞急驟的顏色轉變,卻不在這小鎮貪看。因為小鎮上並無招牌,只有稀疏的昏黃燈光照耀著,感覺很可怕。我一向不會讓自己陷入恐懼。今日我本要早早入睡的,如這幾天一樣,卻被留我住宿的大嬸拍門叫起:

“小玥啊,現在要領妳在這鎮上看看,起來罷。”聲音甚是急促。

望望手錶,大約是六點多,正冷正黑。我在心中納悶:”約定的可是明天,不急於現在罷。熱情淳樸似乎也過了頭些。”總覺得有微微的不妥,但敵不過大嬸不停催促,我訥訥的穿起厚袍,手機和皮包嘛,就省了罷。免得搞丟。隨著大嬸走出屋外。屋外早有一群鎮民拎著煤油燈等候,著實令我大感詫異:

“實在沒必要這樣罷,祇不過是領著我晃晃,怎勞駕這麼多朋友?”大嬸笑笑:

“小玥可是遠從台灣來的客人呢,僅能以粗茶淡飯待妳,大家心中過意不去.便商討好了,帶妳去看這小鎮晚上才有的特景,讓小玥妳啊印象絕對深刻,算是我們送妳的禮物。”說罷便拽著我就走,鎮民大姐大哥們跟在後頭,嗡嗡地低語著。空氣裡除了冷冽還有種說不出的凝重詭異,和大夥兒之前的模樣大相逕庭。我後悔沒帶上手機─現在回頭拿似乎不甚禮貌,似乎不信任他們一般。

直直緩步行走極長的一段距離,離小鎮是越來越遠。大嬸和鎮民們挾著我停下來,停在一間和鎮內建築比較起來更為破爛寒傖的屋子外,四周只有叢生雜草,明顯的是久無人居住。這屋在油燈閃爍下,顯得詭譎可怖。但再怎麼怪誕,都比不上眾人的神色,他們明明露出半是敬畏半是焦慮的表情,卻裝作若無事然。我感到極度地戰慄-他們這些人,究竟有什麼企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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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雞皮疙瘩竄起,大嬸緩緩開口:

“小玥,大姐和大夥告訴妳一個流傳很久的故事。”聲調抖抖的冷冷的:“大雪來的突然.原本壅塞的街道在轉瞬間冷清,四周的屋舍全瑟縮在一起,恰似一切靜止。除了紛飛猖獗的雪,還有一個奮力在雪中急行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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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男人的妻還是小姐時,由於個性賢淑且體態優雅,風采全城皆知。男人僅是潦魄書生,並不冀想小姐。只求能一睹麗人,但苦無機會。因此,他決定向神明訴諸心願。

應是註定罷。當男人祈完願準備離開時,有一纖弱身軀擈入他的懷內.他連忙穩住懷中的人兒,卻正好與人兒的瞳眸相對。臉紅心跳,他和她-她正巧是他亟欲見到的人。

然而這邂逅本不該被發生,就同亞當夏娃本不該囓啃那蘋果。最後亞當夏娃出了伊甸園,男人和小姐也奔逃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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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嬸瞅了我一眼,又續道:“當初男人的妻堅持要離人家遠些,他何嘗不知道妻是害怕旁人的妄自揣測和閒言閒語?於是男人也就依了。他以往從不覺得自家中往鎮上的路途當真遙遠,除了那日。他想到他的妻痛苦的呻吟,不由得加快步伐。為了他的妻和未出世的孩子,可是一刻都不能耽擱。

好不容易到產婆家門口,他連氣都不得喘,用力的拍門叫門。他在冰冷的空氣中喊叫,連五臟六腑都要嘔了出來的那種喊法,卻沒人回應。耳際的風聲像是呼應般,將雪颳的更為狂妄了。

\"別不在呀,求求妳,千萬別不在呀...\"他慘然道。然後又傾注所有力氣,死命拍打門板。忽然門嘎的一聲,開了。但只露出一道窄縫:\"天降惡雪,危險的打緊。兄弟你家可是極遠,半路風雪會死人的啊。我豈敢冒這險出門接生?你回去罷。\"丟下這麼幾句話,門迅速的闔起了。

男人愕然。

不死心,他槌打門板:\"行行好罷!產婆我給你磕頭了!\"指節傳來的痛感,讓他逕自領略到,隔絕他的已不是眼前這道真實的門。

他的眼眶一熱,拍打的手逐漸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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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後來成為男人的妻,苦處不消說。她的纖纖玉手刻出了操持的痕跡﹔她的飲食服飾不再精緻奢華﹔她的起居再無下人照料。可她不曾有怨言。

沒辦法,愛上了。

男人心疼地擁著她,輕聲道:\"妳悔不悔?\"

\"不悔,此生不悔。\"她雖是柔聲回答,意志卻是無比堅定。沒辦法,在她跌進他懷中,四目交錯時便不能自拔。

拋棄一切能拋棄的,為了跟所愛的人一生相守─

怎麼會悔?怎麼能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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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轉身離去。面對呼嘯嘲諷的風雪,他一步步跨的艱難。掙扎地終於返家,他邁進屋。妻的呼痛聲迴蕩在屋內,再竄進他的耳內。任憑身上的雪花溶化,他衝進內屋。然後,終於,刺骨的冷從皮膚滲入他的心裡。

妻槁白的臉上滿是汗,神情酸楚-橫流一地的血不止蔓延,床舖上的血洄瀾般不停擴散,無言的朝他襲來。鮮血化作紅蛇蠕動纏繞妻的腿,朝男人恫嚇的吐信。

這是血崩呵,無力招架。

男人只覺眼前景象轉了幾轉,便什麼都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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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男人終於睜開眼時,是俯在地板的姿態,半邊衣裳還浸潤了血。他赫然意識到週遭歸為寂靜,他心猛地一震。不安搖晃了男人的身體,他顫抖的爬起,前去探妻的鼻息。他用力甩了甩頭,再確認一次─不是錯覺,他的妻沒有了氣息。

妻臉頸上佈滿細冷的汗漬,頭髮糾結微溼。男人愛憐地撫摸她的額頭,沿著輪廓一直往下,在手脫離下顎之後,他停止動作。最後男人細細的用眼睛去感受她的苦痛、去感受他是多麼沒用。

忽然地,他抱住妻子,將頭倚在妻子頸邊,緊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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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少了一些。

孩子呢?

他放下已冷透的妻子,手足無措之間,去取了把匕首。他剖開妻的下腹部,從尚有餘溫的腹中將孩子輕輕地取出。用沒沾到血痕的袖口慢慢地擦拭那已呈藍紫色的嬰孩。

\"還未取名字呢。\"他想。

男人再調整妻的手,讓妻抱住孩子。這,至少是種形式上的救贖。

他退開床邊,默默地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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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嬸講到一個段落停下。我不解,為什麼這故事會說的如此順暢?好似講過很多很多遍。且這故事發展極為老套,根本就是灑狗血的內容。和台灣的連續劇差不多,搞的十分悲情且不合邏輯。最後結局八成是男人報復產婆再自殺之類。這些鎮民為了無聊的故事把氣氛營造的詭異至極,還走好長的一段路浪費腳力,實在是太無聊了。正當我在心中哼了一聲,大嬸竟問我有何感想?礙於聆聽的禮貌,我道:“結局還沒完罷,我想知道男人最後是怎樣?”

大嬸陰陰笑道:“男人很快瘋了,只懂得坐在產婆家門前,傻傻的笑。有人察覺不對,前去他家查看,才發現他的妻兒腐爛發臭的屍體。據說那氣味遠遠的就聞的到,刺鼻的很。”

我不甚平衡的問:“那沒心沒肺的產婆沒事麼?”鎮民們都對我搖搖頭,露出費解的笑容。“就這樣?”我又問。終於可以回去了罷,明天一早就離開這爛小鎮,我想。

“當然不只。自此後,每當冬天入夜,鎮民都會聽到小屋的那方向傳來聲聲啼哭和尖叫。”

我奇道:“那現在怎麼沒有?”

大嬸忽地揚起手,我後面兩個鎮民隨即將我架住,還摀住我的嘴,我完全不及反應。“這是幹麼?搞屁啊!”我不停的掙扎,邊暗罵。

大嬸面孔湊近我,我在油燈的光芒下,看見她的眼神居然是那般瘋狂...。

她喘著道:“讓我告訴妳,小玥。當然有,只是我們用方法把聲音壓制下來。那是那時鎮上最長者教導、直到今日都還可行的方法。小玥,妳知道是什麼法子麼?”眾鎮民此時圍成圓圈,嘿嘿的笑。

我冷汗直流,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我的手機我的手機我怎麼該死的沒帶手機?我感覺腎上腺素大量分泌,卻沒得逃跑。現在我想哭都哭不出來。

看我這樣驚恐,他們似乎很享受很習慣。

大嬸往後退了幾公尺,站在差不多圓心之處。她從袖口掏出一把匕首: “就是啊,在冬天的晚上用年輕外來女人的鮮血在這間破房前弔祭。妳不知道這法子多有效。但怕妳死的不明不白,跟妳徹頭徹尾解釋一番,看!我們對妳多好啊。總之小玥妳啊,是我們這次挑選的祭品,這是妳的福氣啊,痛一下下就沒感覺了啊,來來來不要哭不要害怕...。”

拿著匕首的她,猙獰的向我刺來──────

我要活下來我不要死不要死好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想他我好想他我不要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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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從臥舖上跳了起來,我揪著衣服狂喊。旅車電燈原本調暗很快全亮,車上的服務小姐急忙向我走來:“妳沒事吧?需要什麼幫助嗎?”

我結結巴巴的問小姐:“我是不是還活著?小鎮呢?大嬸呢?”

小姐綻出一抹弧度:“沒有小鎮和大嬸,這裡是往北方的旅車上。我確定妳活著,只是剛剛作惡夢而已。”

是作夢?我還活著?我不斷的喘氣,感覺心跳脈動極不規律。

她走了出去,我環視四周,窗外仍是暗的。旅客們好奇且不悅的從臥舖上撐起頭看著我。我向旅客們點了點頭,深深的呼了一口大氣,真的只是作夢呀,解脫了的快意湧上。

小姐又走了過來,手中端著東西:“這裡是鎮定劑和水,我想妳會需要。”我對她羞赧的笑了笑,接過藥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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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醒來是因為晨曦透過窗子,照在我的臉上。第一次覺得能夠迎接白天是種幸福。我躺在臥舖上,思索。

我下了決心,等旅車一到較繁榮的縣市,我就要掉頭,往南方走。

我要回家。

還有,我要去找他。

我拙劣的文筆

讓大家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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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由 … 發表

嗯…這個夢還挺有用的耶

讓她往南…

嗯…難產…嗯…真感傷……

"冬天的太陽總是落的很躁。”

我莫名的很喜歡這句呀xd

:$

謝謝你 ~

不瞞你說 我也很喜歡那句.....

那句話其實是整篇小說的精華啊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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