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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承亨文 李濱呈圖

壺中煮的,也正是窖藏經年的月亮雨水。許多喧囂的塵事,正一點一點地被熬成淡淡的茶茗。

題記

蟄居是在這所專科學校的後院。門上靜懸著「落木樓」三個米字體,乞本市書法權威劉先生所書,據說他的書法作品多被館藏。由此說來,也算是附庸了一回風雅吧。當時教室和師生宿舍都搬新廈,這幢小二層樓建築便廢棄了。本欲拆除,但因我特喜靜,便格外開恩地讓我獨家住了進來。近日因右臂受傷輟教輟筆,每日裡清茶詩書相伴,竟也未感寂寥。反得以靜心下來,回想、閱讀落木樓內外目之所及風物。得之於心,而未能如歐陽文忠公的「寓之於酒」,因極憚飲。遂寓之于墨,左掌執毫(實為擊鍵)錄之。

清茶,皓月

細細銀光,點點滴滴灑向大地,也點點滴滴,灑在仰望者深溝淺壑的額頭。

月亮雨漫打芭蕉,無聲無息。葉影和紅燭,伴一壺靜坐在爐上的茶飲,正好敞開心扉。讓吸煙過多的肺葉,讓積塵過多的心臟,接受月雨的輕輕浣濯。

壺中煮的,也正是窖藏經年的月亮雨水。許多喧囂的塵事,正一點一點地被熬成淡淡的茶茗。翻捲的茶末兒,是曾經的每一次心跳和哭泣,和哭泣後再望著世界的出神。

月影西移。地上已經濕透,草葉上彷彿落滿了月光的水珠。晚風一拂,水珠便泫入土地。許多逝去的當年,就以這種方式得以儲存和種埋。

茶水也就熬好了。伸向茶壺的手,以及靜待品茗的喉嗓,在躁動不安之後,進入一片福寧的境地。此時││

清茶無言。皓月無言。還有誰,輕輕拽住清茶與皓月的袍澤,也無言……

與一隻蝴蝶神交

簷下落水為界處,竟拱出來幾粒土泡。原是妻刨落的南瓜籽,散落滴水坑中,久陰無雨,便被塵埃所掩。借著先前的潤濕,南瓜籽所吐芽尖即往上躥。土泡一裂,瓜秧便綠綠冒了出來,且以蓬勃之勢,不多時日便攀上陽臺和後窗,蒂結出或裹或綻的蕾朵。清香,遂絲竹般悅耳地彌漫開來。

捧一本晚清史到窗邊,欲借陽光,調淡閱讀時心態的凝重,也饕餮一番自窗肋間擠入的清麗芬芳。不想一隻蝴蝶來得更早,正翩躚一對翅膀,修正著自己接近花香的方式。人來了,也不驚,甚至近距離盤旋,以一雙尖細的瑪瑙眼兒,掃瞄審視。與蝶對視良久,竟物我兩忘……

這偶然生產的芳香,是我的精神,我的甘露,也是我的食物。翅膀和飛翔,將我帶到這裡,抑或別的芬芳之所,這是我的宿命。那位戴著玻璃瓶底兒眼鏡的……人?他與我對視的眼神,若即若離,遐迷癡亂:他的味覺、視覺、聽覺,以及思想和靈魂,難道都找不到露汁與食物嗎?!你看,他的目光裡,深埋著隱約淡漠的菜色……

蝴蝶翩翩飛走,我彳亍飛回。蝴蝶還是蝴蝶,我還是我。這其間僅僅隔著,約莫半個時辰的光陰……

落山風

微風一般不推門,只是輕拂微掩的簾卷,於柔軟處留下跫跡。推門的是落山風,風家族裡的莽漢和剪徑者。

蟄居落木樓處於埡梁下的峽地。常有落山風,自後嶺森林公園密林隙間奔突出來,在坡上再次集聚成強勁的隊伍,殺下坡來,自前後門均洞開的房中,穿堂而過。

這風中的響馬,只要來過一趟,便絕不會空手而去。撩開妻的頭巾,擄走小孩懸於陽臺的褲褂,雖不識字卻胡亂從桌案上抓走一把文稿。如果這些都未得手,起碼也會將房門猛然掀上,挾持著那一聲剛脆急促而烈性的││「←鐺」,附在身上以壯聲威,繼續向坡下俯衝,施行新的踐踏與掠奪。

蝸居於風常來常往的落木樓,卻有一違悖時潮的嗜好,不喜用電照明而慣用蠟燭。落山風似乎也有一嗜好,總是懷揣一把剪刀,一次又一次將如豆燭焰剪斷,掐滅……家中的照明,便只好改用集束的枯柏皮浸染桐油而成的碩大火把。

燭焰被落山風剪滅。而火把,被落山風吹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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