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派軍事長篇】秋季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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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這是一篇描寫戰爭的長篇故事,我跟身為原作與構想者的友人Jaryson.BC合著,擔當監修,插畫,設定與部份原著,內容屬於相當程度的硬派寫實,對於戰爭黑暗面均有描寫,身心不適者請視狀況加以酌量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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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裝甲兵的邂逅】

  點大的雨滴打在擋風玻璃上,雨刷看起來也很無力的左右晃著,道路的泥濘讓半履帶型指揮車有點力不從心,這條小道的目的地是一個在一小時前還是敵軍據點的小村莊,是一個只有不到二十棟建築物的小村莊,在一般民用地圖上甚至還不會標出,可是在傑里森手中的軍事地圖上卻給予了UV-19代碼。

  前一天有一支偵察單位發現有敵方軍隊在這小村落活動,便馬上回報師部,而師部則下令剛重新整備好的E裝甲連前來掃蕩。

E連從整備中心出發,出發的時候很不巧的開始變天,原本細小如針狀的雨慢慢轉成磅礡大雨,前往UV-19路上並沒有鋪設完整的道路,泥巴石子路加上了雨水,大幅下降了E連的推進速度,所幸E連的戰車是T-3型寬履帶戰車,而半履帶裝甲運兵車也是C-15寬履帶型,還不至於被坑在原地無法動彈。

為了趕上師部所定下來的時限,傑里森只好讓下屬們連夜趕路,總算在今天下午到達離村外七公里處,此時傑里森派出一個偵察班前去探路,而其餘部隊則緩慢再向前推進三公里。

  傍晚約五點多時,在外圍警戒的第三排回報發現對方偵察車輛,雖開火射擊,還是讓它逃走了,我們已暴露行蹤。

稍後在快六點時,先前派出的偵察班終於回來了,該班所搭乘的裝甲運兵車遭戰防砲擊毀,班長當場死亡,兩名駕駛則來不及逃出,被活活燒死,三個人的生命換來了些許情報,至少我們知道了村莊附近並無埋設雷區。

六點二十分,傑里森呼叫離UV-19二十六公里遠的一個砲兵連實施砲擊,由於大雨造成視線不良,E連觀測兵無法進行有效的射擊校準,砲擊持續了十五分鐘,無法判定砲擊效果。六點五十五分,傑里森與連中幹部討論結果出爐,第一、第三排從村子北方進攻,第二排由村子東面推進,支援排則分為北、東兩群。七點四十四分,兵分二路的E連都已經就定位。八點整,支援排先行發射火箭彈摧毀敵方正面上的建築物,攻擊開始。

  傑里森站在指揮車上,用望遠鏡觀察著進攻部隊,由於連部在戰線後方一公里,再加上大雨,只能聽見些許且模糊的槍響,可是……聲響太少了吧?

八點十七分,第一排排長回報沒有發現敵方還擊,步兵正在搜索房屋,很明顯的,敵方在我們進攻前就倉皇撤離了。收到回報後,連部與後勤車隊開始往村子移動,E連進駐UV-19。

  「沒想到他們那麼快就逃走了,要追擊嗎?」副連長鮑伯•考伯特說道。

  「算了,不用了。唉,早知道先派個偵察班去盯住南方與西方的道路。呵,白忙一場。」

  「要不是雨下的這麼大,不然也會被我們發現。」

  「話不是這麼說,我們要記取這個教訓,是我沒能先想到。」連長傑里森•吳在自己的筆記上記了下來。

  「經驗啦,經驗啦。」

  指揮車的前輪剛進村子,突然從南方傳來一聲爆炸聲響,兩人輕鬆的心情頓時一掃而空,從車上探出頭想看看發生什麼事,一旁的步兵則紛紛就地掩蔽。

  「往前開。」連長對駕駛兵吩咐,接著對無線電問道,「回報發生了什麼事。」

  「長官,是一顆未爆彈剛剛突然爆炸,等等,好像有人受傷了。」第一排排長回報道。

  「呼,還好,我還以為被伏擊了。」

  只是一顆未爆彈的消息傳開了,剛剛紛紛躲避的步兵都帶著笑容在度回到屋簷下躲雨。

指揮車在離爆炸點十公尺的地方停下,傑里森與鮑伯跳下車走向前,這個炸彈是在路旁爆炸的,一些紅色與黑色的肉塊四散著,在五公尺外的地上還有一支連著小腿的腳,剛剛受傷的三人已經被搬進一間房子堙C

  「鮑伯,去看看。」鮑伯聽到後就小跑步往臨時醫療站去。

  傑里森與鮑伯兩人在從軍前都是醫學院的學生,在政府的號召下,於畢業前半年入伍,由於高學歷的人不多,所以兩人很快就爬上軍官的位置,所以現在除了指揮部隊外還兼作軍醫,以此為傲的兩人,平常就穿著軍醫服裝走來走去。

  在連長的吩咐下,過了幾分鐘,E連的幹部們都集中在指揮車旁。

  「開始報告吧。」

  第一排排長看著手中的紙條回答,「我剛剛跟其他人統計過了,不算先前偵察班的損失,車輛都完好,只有兩個輕傷,一個重傷,都是剛剛未爆彈造成的。」

  「敵人呢?」

  「看起來他們逃的很急,我們發現了十二具屍體與三個傷兵。」第一排排長頓了一下,接著說,「都是女性,都才十五、六歲而已。」從他的聲音可聽出些不忍心的感情。

  「媽的。」傑里森罵了出來。又是一個娘子軍,真不知道敵方政府是怎麼想的。真該死!從傑里森入伍以來,碰到的敵人年紀有下降的趨勢,到最近則越來越快,而且碰到的女兵越來越多,甚至是整個部隊都是女的娘子軍單位,靠!這是怎樣?

  「那傷者?」

  「都送到醫療站去了。」鮑伯走向幹部群,一邊利用雨水洗掉雙手上的血,「我剛剛已經幫那個斷腿的一兵止血了,沒有生命危險,可是得後送啦。其他五個傷者都沒啥大礙,蕭恩他們能應付的。」

  「我們另外還擄獲了一台一噸半卡車,三門戰防砲,些許物資。從對方撤退的痕跡來看,雖然已經有些模糊,但是他們應該沒有履帶車輛與重兵器,不太可能會對我們發動反擊。」

  「還是小心點好。可是,幹的好,夥計們。還有要報告的嗎?」

  所有人都搖搖頭。

  「那第一排守東邊,第二排守北邊,第三排守南邊,支援排守東,讓兄弟們好好的休息,昨天趕路趕了一整晚,還有,我已經吩咐後勤班開伙,給兄弟們吃點熱的暖暖身。」傑里森看看懷錶,「鮑伯等等發個訊息回師部,告知我們已經拿下了UV-19,看他們接下來還要我們做啥。」

正當要說解散時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你等等帶些人去偵察班被擊毀的運兵車那,把那三個兄弟埋了。」

支援排排長點點頭,接著轉向第二排排長,「你負責把那十二個女孩子埋了,盯緊點,他媽的不要再給我發生之前的事情。」在場的所有人臉色都突然沉了下去。

  那是三星期之前的事情,E連剛結束一場戰鬥,連中的幹部開完會,跟著連長去看戰場處理的怎麼樣了,順便收敵方陣亡士兵的兵籍牌。原本有說有笑的幹部們在接近埋屍體的地方時,居然看到有一名連上的二兵在姦一名敵方陣亡女兵的屍體,現場所有幹部都一陣驚愕,那個姦屍的二兵也一臉被嚇到的神情,連長傑里森看到這個情景,一時壓抑不下自己的怒氣,在其他人來不及阻止前,當場舉起配槍把彈夾中的八發子彈全都打進那個二兵的身體堙C

事後傑里森自責了好幾天,無心指揮,副連長鮑伯覺得不能這樣下去,安撫完連長後集合當天在場的其他幹部開了個小會,最後以”意外死亡” 處理掉那名二兵。

  「好了,就先這樣,解散。兵籍牌明天早上拿給我。」四個排長走了,剩下鮑伯站在身旁。

  「你不應該在提那件事情的,我們都處理好了。」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我……」傑里森雙手很用力的握緊著,搖著頭想把臉上的雨水甩開。

  「好了啦,走,去吃點熱的東西。」鮑伯把一隻手搭在連長的肩上,半拖半拉的讓傑里森往後勤班的臨時廚房移動。

  還拖不到十公尺,傑里森甩開了鮑伯的手,「我現在不餓,我只是有點累,我想去休息。」邊說邊走回指揮車,拿了習慣隨身攜帶的醫療箱,自己的皮箱、背包與一瓶瓦拉協烈酒,另外又拎了個油燈,一臉固執的走向路另一旁的一間倉庫,「如果師部沒有新的命令,也沒有突發狀況的話,就讓我睡到自然醒吧。」

  「好,沒問題,我保證不讓任何人去打擾你。」

  鮑伯站在指揮車旁並沒有跟上去,看著自己連長的背影,開了門走進倉庫,再把門關上。鮑伯笑了,傑里森每次想逃避的時候都會往倉庫跑,然後把自己埋在稻草堆堙A這好像是他從小養成的習慣,已經有好幾次都要幫他從稻草中挖出來。算了,現在讓他自己一個人單獨想想也不壞,只要他明天不要宿醉就好。

後勤班煮的熱食香味已經傳開,很多人都已經興奮的包圍了臨時廚房,不管怎樣,都不能跟自己肚子過不去,鮑伯帶著笑容朝晚餐前進。

  傑里森關上倉庫的門後嘆了口氣,又這樣了,每次都要鮑伯操心,然後自己又很不好意思,就逃了,唉。點起油燈看了一下倉庫裡頭,左邊是一排牛欄,然後右前方有一堆稻草,當然就二話不說,隨著習性走向那一大堆稻草。

把油燈掛在樑柱上後,兩手一鬆,讓所有東西都掉在地上,伸個懶腰,再來個深呼吸,恢復了一點精神,接著脫下風衣,把帽子掛在牆上的鐵勾上,從皮箱內拿出乾的衣服換上,把濕掉的衣服換掉感覺輕鬆很多,然後又拿了條毛巾擦頭髮,現在只要等頭髮乾了就能安心睡覺了,先來看個小說喝個小酒吧。

正要拿小說時又突然想看看現在時間,傑里森拿起丟在地上濕掉的衣服把它掛起來,從衣服口袋拿出懷表時不小心讓它到地板上,上尉很快的就蹲下撿起來,這個懷表是自己的初戀情人送的,雖然她已經生病去世了,傑里森還是很難忘懷,這個表是自己所有行李中最珍貴的,因為每次看到這支表就如同看到她一般。

  把表收回口袋後,上尉站起身回頭想拿瓦拉協喝時被嚇了一跳,一名身穿敵國制服的女兵拿了把上刺刀的步槍站在自己面前,而刺刀正插在牆上的濕衣服上,由於剛剛戳的太用力,她正努力要把刺刀拔出來。

傑里森原先是很反射性的把雙手舉過頭,可是看她還在拔刺刀,便想到自己的配槍,上尉撲向地上的濕褲子,想從皮帶上的槍套拔出配槍;那女孩看到對方伸手去拿槍,心理也是一急,一用力,抽出了刺刀也往後退了兩步,然後再馬上往前跨出一步拿刺刀揮向對手;該死的釦子,越急就越打不開,傑里森見那女孩已經出招,便急忙丟下皮帶,身體往後縮,可是右手食指還是被刺刀給劃到了。

  傑里森再度舉起雙手,血從右手手軸滴到地板上,現在對方拿著步槍離自己還有三步的距離,對方一定不想開槍引起別人注意,可是自己現在也不能呼救,一來外頭的雨聲和車輛聲音很大,二來這樣會逼的對方開槍。那個女孩現在唯一想的是要如何安靜的宰掉眼前的對手,可是對方離刀尖還有些距離,這讓眼前的男人有時間迴避掉她的攻擊,要如何取勝呢?

一名留著長髮,綁著個大馬尾的少女能露出如此冷酷無情的臉色,實在讓人心寒,上尉雙眼注視著刺刀,一邊用眼角餘光搜索著倉庫四周有沒有能用的東西,在最後面的一個牛欄裡有個東西動了一下,油燈光度不夠,燈火有時又會搖晃,傑里森專注的看,勉強能分辨出是兩個人的身影,一個坐著一個躺著,躺在地上的那個衣服有些紅紅的,是嗎?

看起來不是很清楚。等等,難到她們一開始就在裡面?那我剛剛換衣服的時候不就屁股都給看光了?

一想到這裡,傑里森臉頰不禁熱了起來;那女孩發現對手的視線不是落在自己身上,而是落在身後,便曉得他已經注意到自己的兩個同伴,趁現在!使勁了全力往前刺去。傑里森趕緊回過神來,往左邊一個翻滾,躲過了這個突刺,呼,好險。上尉馬上再站起身以防對方下一個攻擊,糟糕,滾錯邊,被逼到角落了;可惡!竟給他躲過了,哼,沒關係,自己滾進了死角,只要再找個機會……。

  傑里森看見那女孩嘴角顯露了邪惡的笑容,如果就這樣被宰,太遜了吧。一個念頭從心而上,如果她朋友受傷了,那我……

  「我是軍醫,你朋友是不是受傷了?我可以幫她。」那女孩皺了眉頭,一臉疑糊,看來是聽不懂。

  「你聽的懂聯邦語嗎?」傑里森再問了一次,可是對方還是沒有回應,該死,自己的外語能力也很差。怎麼辦?對了,我穿的是軍醫的衣服。傑里森趕緊用右手指著左手袖子上的紅色小十字,還特別拉給她看,然後再用手指向最後一個牛欄。那女孩看著傑里森,又看看自己同伴,又看回眼前這個軍醫;她正在想,上尉看的出來。還好自己習慣穿醫官的衣服,如果讓她知道自己是個上尉,說不定還很樂意來個三換一呢!

最後那女孩妥協了,她往後退了三步,用步槍揮著示意要自己過去。傑里森很小心的不要作出太大的動作,慢慢的走向最後一個牛欄,而此時背後還有把槍對著自己。

  那個躺在地上的女孩在左腹部有個傷口,血染了半件衣服,有些部份已經乾掉,可是傷口四週都還濕漉漉的,看樣子是被砲彈碎片搞的,傑里森慢慢的撥開傷口附近的衣服,那女孩輕輕的叫了一聲,臉上、脖子上都是滴滴汗水。

傷口上有很多衣服纖維,而且砲彈碎片好像還在身體堙A要先清理傷口,再取出碎片。另一個短髮女孩抱著雙腳縮在牆角,雙眼紅腫,正在低聲淬泣著,身上也是血跡斑斑,可是看樣子應該都不是她自己的血。

  「剪刀跟鑷子。」雙眼還在觀察傷口,頭也不回的說道。可是過了幾秒都還沒動靜,上尉才突然想起在身旁的並不是鮑伯,我得自己拿東西。

  傑里森轉過身,指著那拿步槍女孩腳下的醫療包,她低頭看了一下,點點頭退後幾步讓出位子,上尉走過去撿起醫療包和瓦拉協烈酒,然後又想到還需要水,便又指了指剛剛被丟在地上的皮帶,她表情疑糊了一下,因為皮帶一邊是配槍套,另一邊水壺,傑里森怕她誤會,就比了個拿水壺喝水的姿勢,那女孩原本要自己彎下腰去撿皮帶,可是又突然發現這樣就不能拿好步槍盯住眼前的人,她說了一句吳聽不懂的話,正不知道該做什麼的時候,她又說了一次同樣的話,傑里森感到身後有動靜,那位原本縮在牆角的女孩站了起來,用袖子擦了擦眼淚,慢慢走向皮帶,把手槍交給同伴,再把水壺拿了下來遞給了醫官。

  該拿的東西都有了,上尉跪坐回傷者的左邊,先拿了條手帕擦掉傷者頭上的汗,希望她能安下心,再從醫療包內拿出一把剪刀,現在要先脫已經髒掉的衣服,吳動作很慢的一段段剪開她的衣服,有些衣服纖維已經跟傷口黏在一起了,傑里森也很小心的慢慢剪開,當剪到胸口時傷者突然說了一個字,上尉雖然不懂他們國家的語言,可是知道她說的好像是,「不要。」

傑里森抬頭望向站在一旁的另外兩個女兵,兩人對看後,那個剛剛幫拿水壺的女孩揉著眼走近,跪坐在傷者左邊小聲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躺在地上的女孩嘴唇已經泛白,聽了同伴的話後,點點頭,很不好意思的閉起雙眼;吳繼續把衣服剪開,現在那女孩尚未發育完全的乳房已完全展露在自己眼前,醫官自己也才二十五歲,雖然以前也是有照顧過女病人,可是還是很害羞的把視線迴避掉,要注意的是傷口,不是胸部!傷口,傷口,傷口。接下來吳拿起了鑷子慢慢夾起上口附近殘餘的衣服纖維,這樣花掉了幾分鐘,然後拿起水壺慢慢的把水倒出來清洗傷口附近,洗掉已經乾掉的血與髒物,等清差不多後,再拿棉花沾烈酒瓦拉協在傷口附近擦拭消毒。

  第一個步驟結束了,傑里森拿了剛剛的手帕蓋在那女孩的胸口上,看了這女孩的狀況十分虛弱,醫官決定只給她一記嗎啡,這樣的麻醉量一定不夠,所以還需要……傑里森往四周地板看去。跪坐在右邊的女孩雙手緊握著受傷同伴的右手,希望這樣能給她繼續撐下去的力量。上尉沒能在地上找到能用的東西,只好拿剛剛用的剪刀放到傷者口中,示意她將其咬住,而對方也輕輕的點點頭表示了解。

  由於手頭上沒有足夠工具,而且現在狀況也不允許他出去借,所以醫官便打算好好利用目前僅有的手術工具。傑里森先用一個鉗子慢慢撐開傷口,以免她太過疼痛,視線並不是很好,無法看清楚上口裡頭,吳回頭指向還在一旁警戒的女孩,再指了指掛在樑柱上的油燈,要她把油燈提近。

由於現在是要幫自己同伴的忙,那女孩很順從的拿下油燈,一手舉著油燈靠近醫官,另一手還是拿著步槍。現在光線勉強足夠了,往傷口看去,那個砲彈碎片隱約可見,幸運的是,破片沒有傷到內臟,也沒有割斷大血管,這樣好處理多了,上尉調整鉗子的角度以更近一步看清破片,那破片的邊緣還是十分銳利,吳用右手撐住鉗子,準備用左手拿夾子夾出破片;一時突然覺得右手用不太順,才注意到剛剛食指早已受傷。

該死!應該要先包紮後才能動手術的,可是現在都已經進行到這了,那只好將錯就錯,還好自己是左撇子;傑里森改用右手中指與拇指撐著鉗子,左手拿起夾子慢慢探近傷口中,夾住破片了;現在手一定要穩住,不能發抖,吳小小的深呼吸一口,左手慢慢的移動著,順著傷口的角度慢慢移出,避免破片銳利邊緣再造成新的出血,如此細微的動作花了兩分多鐘才結束,上尉鬆了口氣,接下來就簡單了。

  最後一個步驟,醫官從醫療包中拿出針線,把針用酒消毒過後,開始縫合傷口,這對傑里森來說在簡單也不過了,是因為以前總是有很多機會練習的緣故;這又花去了幾分鐘,然後再用棉花沾瓦拉協在縫合的傷口附近再消毒一次,蓋上紗布,請在另一旁的女孩微微抬起傷者的上半身,綁上繃帶,最後把她移到一旁乾淨的稻草上,好,大功告成了。

  每次搞定一個傷患,都會有些成就感,傑里森原本還要習慣性的對病人與看護人吩咐些什麼的,可是……算了,反正語言不通,吳退到一旁開始包紮自己右手食指的傷口。

  那提著油燈的女孩看到手術結束,順手把油燈掛回樑柱上,把步槍放在地上,也圍到那個受傷女孩的身旁,兩個同伴都顯露出高興的表情看著傷者。剛包紮好手的傑里森眼神瞄向了在地上的步槍,動作很快的把步槍摸走,這一個動作嚇到了原本很高興的女孩們,而那長髮女孩馬上回過身舉起手槍瞄著醫官;傑里森很不以為意的看著她,笑了笑,退出了步槍堛漱l彈放進口袋,卸下刺刀遞還給她,最後把步槍往旁邊一扔,在做這些動作時,吳一直保持著笑容。那女孩看著對方的動作,自己也鬆了口氣,把刺刀收回刀套後便把手槍中上膛的那一發子彈與彈夾給退了出來,一樣收到自己口袋中,把手槍丟回給上尉,並回以一個微笑,一個充滿感謝的微笑。

  能夠在戰場上看到一個如此甜美的笑容,已經心滿意足,再加上傑里森明白自己已獲得對方的信任。在一個雙方都身不由己的戰場上,能有如此的機會以這種方式碰面,雖然語言不通,但難道不是命運的安排嗎?一個長髮綁馬尾的女孩,就跟自己初戀情人一樣,勾起了吳的回憶,那是個還沒被戰火的玷汙的年代,怎麼能讓女孩子來到這般血腥、殘酷的戰場呢?就連一個男人都會被戰場的慘狀弄得精神崩潰,何況是……,不知這些年紀小小的女孩子們到底要熬過多少的痛苦,在一個沒有希望的戰場上,只為了求生存。

  吳想沒多久又回到自己醫生的職責,一個剛動完手術的人還很虛弱,絕對不能讓她著涼,醫官走向自己的皮箱拿出另一件乾淨的上衣,要她們幫受傷的夥伴穿上,趁這個時候傑里森也多舖了些稻草在傷患底下。外頭下的雨並沒有減弱的趨向,一看懷表,快十點了,夜已深,氣溫也有明顯的下降,一股寒意從背而來,讓上尉不禁打個寒顫,舉起瓦拉協的瓶子大灌了一口,烈酒就是烈酒,一下肚全身馬上就暖了起來。望向那三個女孩,剛動完手術的那個已經睡了,其餘兩個正抱著雙腿在小聲的聊天著,那個短頭髮的女孩突然也打了個寒顫。啊!她們的衣服都還是濕的。

  該是表現自己是男生的時候了,傑里森脫下了上衣,又去撿起攤在地上的風衣,再經過皮箱的時候又想到她們可能肚子也餓了,便拿出自己珍藏的一大片巧克力和幾顆糖果,之後便走向正在聊天的兩人。上尉把上衣拋給短頭髮的女孩,而風衣則交給綁馬尾的女孩,接著是發糖果的時間;兩個女孩在看到糖果時都很高興,而當他們發現吳手上一大片東西是巧克力時更是欣喜,要給她們的東西都給了,傑里森也很滿意的走回自己的稻草堆,因為他收到了很好的回報;女孩子的笑容,剛才在眼前的這一幕已經深深的烙印在心堙A在這混亂的戰場中,這可是最好的畫面。

  上尉拿著稻草蓋著自己身體,又多喝了幾口瓦拉協來暖身,摸起小說來看,眼角又不時在偷看在倉庫另一邊的兩人,不知不覺中疲憊感漸漸襲捲全身,兩天來的疲勞都湧了出來,小說上的字慢慢看不清楚,模糊了。

  醫官睡著了,雖然很冷,可是因為很疲勞,只能下意識的多抓了些稻草蓋在身體上,自己也慢慢往稻草堆裡頭鑽,可能是蓋在身體上的稻草夠多了,總算開始有溫暖的感覺,上尉也露出幸福的笑容。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間有個東西打在自己左肩上,傑里森馬上驚醒一看,輪廓十分不清楚,油燈的油已經用完了,現在倉庫內是一片漆黑。疑?身邊有個暖暖的東西,又注意到身上蓋的是自己的風衣,不會吧?

眼睛總算有點是應黑暗了,好像是那個長髮女孩,上尉馬上感到心跳加速,自己活到這麼大都還沒有跟任何一個女孩子睡在一起過,感覺十分不好意思,現在移動又怕吵醒人家,整個人就直接僵在那,睡意一時全散,雙眼只能直直的盯著天花板。就這樣,E連連長的睡眠時數又短少了兩小時。

  「傑里森!傑里森!快起來啊!喂!傑里森!」模糊的聲音回繞在耳邊,很熟悉的聲音,是誰?「傑里森!」是鮑伯!!「我進去嚕。」

  連長馬上嚇醒,「不要!」

  來不及了,鮑伯已經開門而入,接著就動也不動的呆站著。

  吳馬上起身,全力衝向門口,把門關上,還好只有鮑伯一人,鬆了口氣。剛剛的一陣騷動也已經驚醒了三名女士。

  「哇靠,吳,難怪你要我讓你睡到自然醒。」

  「不是你所想的那樣。」趕緊解釋。

  「你有沒有?」

  「沒有!」

  「連長啊,我們到底是不是朋友?」

  「是啊。」

  「連朋友都不通知一下喔你。回答那麼急,一定有鬼。」

  「唉喲,我等等再跟你解釋啦,你先出去。保密,保密。」

  「好好好。是的,長官。」

  一等鮑伯出去,傑里森馬上開始著裝,雖然昨天的衣服還沒乾,現在也只能將就點,哇靠,好冷。紮好皮帶,回頭比手畫腳的要那三個女孩安靜,現在她們三人又靠在一起了。

  走出倉庫,鮑伯已經靠在牆上等著,天空還是一樣陰釐,雨倒是有變小些。

  「我等等再拷問你好了,那,師部的命令。」遞上了一張紙。

  E連連長花了三十秒看完,「去把弗拉他們四個給叫來,我們會有個忙碌的一天,該死!要我們在下午兩點前補上J連的空隙,很遠耶,會有點趕。」今天要往北移動,看了懷表,現在才早上六點二十幾分而已。

  「在這等吧,我已經找人去叫了。」傑里森笑了笑,鮑伯辦事,我放心。

  過了兩、三分鐘,四名排長都到集合了。

  「兵籍牌。」第二排排長和支援排排長把昨天收集的兵籍牌交給連長。

  傑里森把己方的三個牌收到褲子口袋,而那十二個敵方的兵籍牌則放進一個小布袋中。

  「你們看看。去把弟兄們叫起來吧。」把指令紙讓四名排長瞧瞧。

  「還好昨天睡的很飽。」第三排排長說道,所有人都笑了。

  「弗拉,今天該你們排打頭陣,準備一個偵察班。」

  「好的。」第一排排長答道。

  「另外在解散前我想請你們幫個忙。」吳指了指三個排長,「幫我把昨天那三個受傷的俘虜帶來。」

  「先別問,晚一點再跟你們解釋。」鮑伯幫忙講了一句。

  三個排長往醫療站走去,連長在對剩下的支援排排長說道,「把昨天擄獲的卡車開過來,然後把戰防砲炸了。」

  「那你……」傑里森才說兩個字被鮑伯打斷了。

  「我知道,吃的跟喝的,對不對?六人份。」考伯特笑著往臨時廚房走去。

  「謝謝你,鮑伯。」上尉以對方不可能會聽到的聲音對其離開的方向說道。

  三個排長帶著三名戰俘回來,吳特別叮嚀道,「進去把她們三個安置好,其他的都不用管。」三人進倉庫放下受傷的女孩就走了出來,三人都注意到了裡面還有其他人,可是三人很有默契的不多說,連長也不是第一次放對方女俘虜逃走。

  「謝了,回去忙吧,我們要在七點前出發。」三名排長都小跑步離開了。

  過了一分鐘支援排排長把卡車開了過來,「停這可以嗎?」

  「可以,油料還有多少?」

  「半滿。」

  應該夠,「謝了,把鑰匙丟給我,你去忙別的事吧,七點出發,還有半小時。」

  排長跳下卡車,把鑰匙拋給上尉,「沒問題。」

  接著鮑伯抱著一堆麵包與水回來,傑里森幫他開門。

  鮑伯進門放下食物馬上又走了出來,看了上尉的眼神與表情,「你去吧,我來守門。」

  原先不知要如何開口,可是考伯特都幫自己舖好路了,點點頭便前去監督部隊的動員。

  只要專心工作,時間就過的很快,還不到七點,第一排的部隊就已經從村莊東邊移到北邊待命了。破壞戰防砲的爆炸聲猶如信號,E連開始前進,第二排、支援排、後勤車隊、第三排依序從北邊離開村莊;昨晚守衛南面的第三排在經過那間倉庫前時,因副連長宣稱他被連長罰站而惹來一陣笑聲。

  「部隊都出發了,我們也走吧。」上尉望著第三排的部隊離開村莊。

  「進去收拾你的東西吧,不要忘了來個道別的熱吻啊。」

  吳走進倉庫收拾好東西,在把皮箱關上前,拿出了最後一片巧克力走向那昨天差點要了自己老命的女孩,把巧克力連同卡車鑰匙、放兵籍牌的布袋與自己原先的配槍一同交給了她,正當對方伸出雙手接過所有東西時,傑里森很自然的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連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做了,頓時一陣害羞的感覺浮上,醫官趕緊拿了家當跑出門口。

  連長跳上了指揮車,把所有東西一股腦的往車裡頭丟,「開車,我們要趕上部隊。」

  指揮車離開UV-19後,駕駛兵很好奇的問道,「長官,你留下了什麼東西啊?」

  「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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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妳乖乖的合作。」J連的副連長緩慢的說道,「你就不會向她們一樣。」手指向身旁的一群士兵,他們正對著剛剛抓到的女俘虜發洩著獸慾。

  「不要,不要強暴我,我知道了,你想知道什麼我都說。」被俘虜的女上士用雙手遮掩著胸部,她的衣服已被一旁虎視眈眈的士兵們撕破,淚水流過她的臉頰。

  「很好,要乖乖回答我的問題喔。」副連長露出淡淡的微笑。

  總共花不到五分鐘,J連唯一會王國語的人得到了他想知道的情報,很滿意的點點頭,在臨走前強吻了對方。對方滿口煙味、酒味又有口臭,雖然極度的不願意,可是她卻不敢反抗,現在她唯一希望的是對方會遵守約定。

  吻完後,副連轉身離開,原先站在一邊的士兵看長官離開了,便群起撕開女上士剩下的衣物。

「你答應過我的。」受害者大聲的叫了出來,這一句話讓副連停下了腳步,緩緩的走回女俘虜旁,用雙眼直視對方,冷冷的說道,「只有我答應你而已。」說完便轉身回去找J連連長卡羅克。

  在八十公尺外,一輛T-3B型戰車旁,連長卡羅克正喝的濃濃的黑咖啡,一張這地區的軍事地圖攤開在戰車的裝甲上,正與E連副連長鮑伯討論著明天進攻六公里外的一個小城鎮。

  「長官,你想知道的情報。」J連副連把剛剛記上的筆記交上,並為自己倒了杯咖啡,然後看了看連上的客人,「你不喝嗎?」

  「謝謝,我剛有喝過了。」鮑伯很客氣的回道。

  「你看,跟我想的一樣,又是一個以女兵為大多數的部隊。」順手把筆記遞給鮑伯看看。「笑一下啦,臉色不要這麼臭好嗎?」

  這裡只是一個小農莊,原本打算明天在行動的J連在聽到偵察部隊發現這個敵軍前哨站後,連長就下令緊急出動,快速的包圍了這個農莊,幾個想逃走的人都遭到射殺,其餘剩下的部隊都放下武器投降,共俘虜了約一個排的敵人。這一切對鮑伯來說都不是什麼,可是差別是在於J連對待俘虜的方式與E連實在是相差太多了,這裡的士兵們都跟狗一樣在路邊就開始強暴起女俘虜;而男俘虜已經被玩死兩人了。

  「放輕鬆點,傑里森還在幫你們連禁慾?哈,他就是這樣子的老古董,爛好人一個,你憋很久了?不用客氣,在我們這你可以盡情的玩。」卡羅克一臉笑笑的,最後又補了一句,「放心,我不會告訴傑里森的。」

  聽到對方這樣的說傑里森,鮑伯心理很不是滋味,雙眼冷冷的瞪著對方。

  「不要這樣嘛,好歹我官階也比你大。」雖然這樣說,可是眼看對方並沒有因此而收斂,「算了,我也不要自討沒趣了,你跟我副連談談,我去找點娛樂。」說完J連連長就走向三十公尺外的一群士兵。

  圍在士兵中間的是五名男俘虜。

  「連長,依你要求,我們留下了五個。」一名士兵報告道。

  「長官,留下他們作啥,浪費補給。」另一名士兵邊說邊用腳踢了一個俘虜的頭。

  看著早已倒在一旁泥地上,頭已經不知道哪去了的兩具屍體,「你們都已經娛樂完了,也該流一些給我吧。」士兵們都笑了。

  反觀那五名俘虜,雖然不知道圍著他們的敵人在說些什麼,可是看到已經有兩名同伴慘死,臉色都是一片白,甚至有兩個已經嚇的尿褲子了。

  「讓我想想要怎麼玩。」卡羅克看著明天要進攻的城鎮方向,雖然今天天氣不錯,但遠方的建築物卻被朦朧的灰塵罩著,這邊離目標約有四公里多,很好。卡羅克回頭看到二十公尺外四個兵正在玩一個女戰俘,拔起配槍朝那個方向的地面開了一槍,四周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槍響。

  「喂,把你的老二收起來,把那個母狗押過來。」聽到長官的命令,爽到一半的士兵趕緊穿上褲子,把那個光溜溜的俘虜給踢了過來。

  「副連過來,順便把我們那害羞的客人拉過來吧。」連長對還在討論的兩人喊道。「把我的步槍拿來。」

  當卡羅克喊完,附近的士兵都大笑起來,而有些精明的士兵都猜到連長要玩什麼把戲,紛紛大喊,呼朋引伴。

「連長要表演了,快過來喔。」

「快喔,下注的時間到嚕。」

「連長要表演槍法啦。」

  一陣騷動,J連許多人都拋下原先在作的事,圍繞在六名俘虜與卡羅克身旁。

  「副連,幫我翻譯給他們聽。我步槍上一夾子彈,等等我先放他們跑兩分鐘,然後……反正叫他們用力的跑就對啦。」

  當副連正在翻譯時,卡羅克慢慢的拿起步槍,瞄了瞄,看看準星,然後從一名士兵手上接過一排子彈,共五發子彈,也就是說如果五發都打中,那只有一個人會活,而每失誤一發就會多活一人。

六個戰俘看著對方將子彈裝進步槍中,都知道了自己的命運,其中一位男俘虜雖然雙手被綁住,硬是撐起身反抗,企圖衝撞卡羅特。步槍槍托直直落下,當場幾顆帶著血滴的牙齒飛出,反抗者也跌了回去。

  「長官,你這次讓他們比上次多跑三十秒,行不行啊。」下注的莊家開玩笑的問著連長。

  「哦,你不相信我喔,好。」伸手從左胸的口袋拿出一疊鈔票丟向莊家,「我押自己五發全中,輸了你們就拿這些錢去買啤酒請全連喝。」附近又一陣歡呼,如此一來J連又有許多人跟進加注。

  「把他們押到前面去。」J連副連長舉起配槍朝著天空,「我開槍就開始跑。」另一手則架在鮑伯肩上,讓後者很不舒服。六名士兵將六個俘虜帶到前面,割開綁著雙手的繩子,他們生命的最後一段路程就是要像隻獵物般死命的奔跑。

  卡羅克轉轉了頭,拉拉筋,吩咐道,「跑。」

  槍聲響起,六個人開始往前衝刺,為求能逃脫,更是互相推擠,那名沒穿衣服的女俘虜被身旁另一個俘虜架了一個拐子,當場倒下。還有一分半。

  雖然卡羅克一有就打算放那個女的走,原本還在猶豫,可是看見這樣的情景,不禁再度確認了人性的黑暗,你們五個最好努力的跑!剩一分鐘。除了那個女的以外,其他人都跑了約三百公尺。

  J連大多數的人都站在身後吶喊、叫囂著,聲音震撼了這個獵場,卡羅克脫下雙手上的皮手套,用親手感覺著步槍。三十秒。體力較差的人在一開始的衝刺後漸漸慢了下來。

  最後十秒,槍手大喊安靜,所有的人員吵雜聲頓時消失,只剩風弗過草地上的聲音。

  五秒!全部人都能清楚的聽到子彈上膛的聲音,目標大約在五百公尺外繼續的跑著,抬起步槍,瞄準。

  正中頭部,第一槍打中五人中最中央的一人,在如此的距離下,還能勉強看到一陣血霧噴了出來。沒有人敢回頭看,只能繼續的跑。

  第一枚彈殼彈了出來,彈殼剛落地,第二槍也已擊發。再度命中頭部,隨著另一陣血霧,又一人倒下。

  卡羅克似乎覺得這樣還太簡單了,將槍靠著,伸展個筋骨,再提起槍,這又過了三十秒,槍手以單膝高跪姿進行瞄準。最會跑的已經跑到大約快七百公尺外,瞄準了他,又一槍,看不清打中那,可是確定的是又少了個目標。

  第四發上膛,又多等了幾十秒,讓最後一名跑到前一目標倒時下差不多的距離,隨著第四聲槍響,還在跑的只剩一人。

  最後一槍是在起跑後快五分鐘時打出的,士兵們在一旁用望遠鏡確認了目標在快一千公尺處倒下。狩獵結束,存活的只剩下一名還在奔跑的女俘虜,她現在才跑到大約六百公尺外。風勢突然增大,猶如安魂曲般掃過這片獵場。

  士兵們歡呼著慶祝他們長官的神射,從莊家的表情來看就知道他大輸特輸,所有人中最大的贏家就是連長,看著士兵們情緒的高揚,卡羅克接著說道,「我所押的錢全部請請客。」又是一陣歡呼。

整整一群人中只有一人面露難色,鮑伯認為這太瘋狂了,尤其是這些士兵,居然因為這樣而士氣高昂,怎麼會這樣,一個正常人不應該因為殺了人而快樂的。

  「長官,我還以為你會射那個女的呢。」一名雙手拿著剛贏的賭金的士兵滿臉興奮問道。

  這個問題其實很多人都想問,於是造成很多人又圍上來想要聽答案。

  上尉連長露著微笑,「我沒射她是因為她一扭一扭的屁股讓我想繼續看下去,不知不覺子彈就打完了」這一回答又引起一陣狂笑。「沒事就解散,回去做自己的事。」

  士兵們慢慢散開,只剩鮑伯還在凝視那跑遠的女孩。一隻手突然在鮑伯肩上打了一下。

  「還在想那女孩的屁股嗎?」剛剛的槍手問道。「要我幫你她抓回來?」

  「不。」

  「不是喔?那娛樂已經結束,你可以回去了。」

  聽到對方這樣講,鮑伯疑糊了,「明天的進攻……」

  「你回去一定會跟傑里森告狀吧,對不對?你跟他說,明天的攻勢不用了。」

  「不用了?」沒有聽錯吧?

  「對,就這樣跟他說。還有,幫我問他啥時有空來比比槍法,以前在訓練學校總是輸給他,不知道他現在還行不行。」卡羅克用手晃了晃剛剛才射殺了五名戰俘的步槍,「我可是有時常在練習的喔。」

  鮑伯強忍著怒氣走向自己的吉普車,離開了J連的陣地。

  三十分鐘後鮑伯回到了E連,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很不留情的都表現了出來,開往連部的路上,沒有半個人敢攔這輛吉普車。

  當軍官的,絕對不能在屬下前面抱怨,要抱怨也只能向上級抱怨,所以鮑伯就直接去找E連中他唯一的長官。連部堙A蕭恩醫官正在和連長下棋,看到副連的表情,蕭恩二話不說很視相的奪門而出。看到自己的朋友如此扭曲的表情,傑里森想緩緩氣份,「你回來的正好,我差點被蕭恩將死了。」對方表情依然如故,連長只好無奈的問,「坐下來,慢慢說。」

  情緒異常激動的人哪可能坐下來慢慢說,鮑伯把剛剛所看到的事情劈哩啪啦的一股腦全往傑里森倒,說完後又再把一些情景重述一遍。

  對此傑里森也只能表現無奈,他的職權只在E連,雖然自己也很不認同如此的做法,但是能怎麼樣?頂多在往上面報。

  「媽的,看那小子的嘴臉,就想給他一槍打下去。」鮑伯用語氣與肢體語言很明確的表達出自己的想法,「那渾蛋居然還說你只是個爛好人。」

  「或許是吧。」連長並不否認。

  卡羅克是鮑伯和傑里森的學弟,想起剛進醫學院的卡羅克可是十分膽小,很怕見血,一些實習解剖課都是後來作學長事後幫他補強。半年前卡羅克負傷後送修養,前陣子才又回前線的,沒想到半年沒見,就改變了如此多,以前那膽小純情的小卡羅克已經不再了。戰場會改變一個人。

  「我們不能怎樣,J連是他管的。這件事頂多往上報,可是上頭也不會重視的,太多部隊都是如此無紀律,尤其是那些傭兵部隊,有夠囂張,很強是沒錯,可是做起事來就是會讓人不爽。」在怎樣也只能無奈而已,「我頂多管好E連而已,還好兄弟們都很配合。進攻的細節談好了嗎?」不管怎樣,正事還是正事。

  「那渾蛋說明天不用進攻了。」鮑伯很氣憤的說。

  「哦?他真是這樣說的?」

  「沒錯,我騙你作啥!」

  有點奇怪,傑里森皺著眉頭思考著,「你說,他原本還有跟你討論,可是在射殺完俘虜後就跟你說明天不用進攻了?」

  「是啊。怎樣?」

  連長又想了想,情報說敵方部隊目前都缺乏補給,如此狀況下士氣應該很低落,再加上……。

  「我大概知道他在想什麼了,明天不適合進攻作戰,我不知道這樣做是對還是錯。」傑里森板著臉說道。

  「怎樣啦?啥是對是錯?」鮑伯被搞迷糊了。

  傑里森看著鮑伯,「你先去休息,等你心情平靜下來我再跟你說。」

  「什麼?」

  「一切明天早上就會明朗化。」

  「你到底再說些什麼啊?」

  「你現在太激動了,要你冷靜下來才好理解。」

  「你不說是不是?」鮑伯越來越激動。

  「我覺得你……」話還沒說完鮑伯就衝出連部,門被大力的摔上。

  「唉!」傑里森很無奈的嘆口氣。戰爭真的會實實在在的改變一個人。

  隔天早上J連傳來情報,駐守在目標城鎮的敵方部隊連夜撤退了。J連、E連在毫無傷亡下進駐目標城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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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死!我還是聯絡不上營部。」鮑伯對著頭探出的連長喊。

  「繼續試!J連呢?」

  「也沒半點回應。」

  「他們應該在我們右翼的!可是現在連一個鬼影都沒看見。」傑里森對目前的戰場狀況十分頭痛,現在正探出指揮車用望遠鏡四處觀察。

  「整個無線電中只有他媽的雜音而已。」副連長抱怨了一句,接著回頭繼續在無線電上努力。

  一陣戰車砲的開火聲從E連左翼傳來,連長上尉馬上將望遠鏡轉了過去,正好看見砲彈落地時炸起的土柱。

  「第三排說他們發現一支敵軍車隊,交戰中!」半履帶指揮車的駕駛艾德瑞•衛斯理中士報告道,他除了開車外,另外還兼差當連內的通訊兵。

  「數量?」左翼傳來的交戰聲響十分的熱鬧。

  過了十幾秒答案傳回來了,「一般輪型車輛七,步兵五十,沒有裝甲車與坦克。」

  「通知第二排前去支援,第一排拉長正面原地待命,支援排去拿下右翼方向的那幾個穀倉。」

  炎熱的夏季季節早已過去,在正式上已經是十月初的秋天時節,雖然天候已經漸漸涼爽,但是在裝甲車輛中,不流通的空氣悶的車內官兵有機會就探頭貪婪的吸著田園中清爽空氣,車內溼度偏高也使人員汗流浹背,全身黏乎乎的不適多少也影響著士氣,而現在還只不過是上午而已。

  這是聯邦第四集團軍入秋後的第一波大攻勢,目的是要將前往王國工業要城蘭法茲的去路打通,並且將在該城前方的敵軍部隊擊潰。集團軍把第二十二裝甲師部署在戰線的最左端,期望該師能以裝甲部隊的機動性迂迴打擊敵方側翼與後方,進而將王國蘭法茲方面軍包圍形成口袋。E連所屬的第二營在正部署在二十二裝甲師最左方,而E連則在第二營的左翼,也就是說,E連是第四集團軍最左翼的連級單位。

  今天只是攻勢發起的第二天,也就是A+2日,而才第二天清晨就跟附近唯一的友軍失去聯繫,上頭的營部也連絡不上,怎麼會搞成這樣?傑里森是個很小心的人,也是個很照顧部下的人,總是很注意戰勝三要素『充足的彈藥、乾的襪子、熱的食物。』夠不夠,所以對補給總是要求很多也很注意,而現在傑里森能想到最糟糕的就是補給部隊是跟在J 連後面,雖然物資目前都還很充足,可是無法確實掌握補給線,這讓E連連長十分的不安。

  除了補給的問題外,傑里森還有一個疑惑,攻勢開始後到現在才碰上一個比較有規模的部隊,奇怪,敵人的部隊怎麼都不見了?原本的情報是說會有敵方強烈抵抗,駐守在E連前方的是一支有很多戰鬥經驗的部隊,幾天前空軍拍的照片裡還發現在這個地區內大約有一個營的裝甲兵力;可是現在E連已經很大大方方的推進了十五公里,連一輛裝甲車都沒看到,經過與地圖核對了數次後,才放心的確認E連的確是有按照預定的進攻路線前進,為了解決目前的詭異的情勢,傑里森和鮑伯討論後作出了決定,如果在今天結束時還未和J連或營部之一取得聯繫,全部隊將轉為向右翼前進,試圖搜尋J連的部隊。

  「你這樣會不會有點…太緊張了?」副連長就其職責再度提醒上司一次。戰場本來就是瞬息萬變的,與友軍失連也算是家常便飯,而且才失連不過幾個小時。

  「我必須搞清楚現在整個戰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好不好,敵方部隊分布在短短幾天內就完全變了個樣,一定有大事情發生,可是我現在一點也猜不透。」傑里森接了支耳機聆聽第二與第三排的作戰狀況,「衛斯理,把車往左翼開。」

  「我知道,我當然也覺得現在情況很怪,可是既然前方都沒敵人,那我們為何不趁機往前衝呢?」

  「哇靠,敵人到那瓦河的縱深也不過七十七公里,我們第一天就衝了十九公里,在加今天早上跑的六公里,我們已經深入二十五公里了,你還閒慢?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跑了十八公里才碰上第一個較有規模的部隊,我哪能安安心心的啊。」

  「那等等有機會抓個俘虜來問問嚕。」

  「我也想啊,到目前所碰上的對方零星士兵都被打死了,他們一看到戰車就跑,弗拉他們又不想冒損失人員的險去硬抓,也不能讓他們就這樣跑掉。對了快通知凱特跟納瑞有機會留活口。」

  「好,知道了。」鮑伯認識傑里森的父母本來就是朋友,在相識的二十五個年頭中(如果從開始會思考的時候來算也有十八年了),傑里森的脾氣被鮑伯摸的一清二楚,相對於傑里森也是。實際上講起來,兩人之間的關係可以算是兄弟了。傑里森比較會去注意一些大的事情,在這從軍的幾年來,傑里森對於戰術上比鮑伯還來的有心得,而漸漸的鮑伯也只擔任輔助的角色,提醒自己如同哥哥的上司一些較為細小的事情,雖然看似嘮叨,卻總是能讓傑里森注意起被忽略的事物,也讓E連避開了數次危機。

  指揮車在適當安全的位置停了下來,傑里森可以完全看清第二排與第三排的移動,不時以無線電指揮兩個排作戰。由於敵方車隊中並無反裝甲武器,對上裝甲部隊根本就無法抵抗,七輛輪型車輛都遭擊毀,七股淡淡的灰煙標示它們最後的位置。驚慌失措的步兵,開始毫無意義的用手中的武器還擊,射出的彈頭都扁在E連的裝甲車輛上,手榴彈的破片也只在裝甲上反彈回去而已;這場衝突從一開始就已經決定勝負,再加上第二排與第三排是從不同方向包夾,可以互相掩護防止敵方歩兵欺近戰車,所以兩個排的步兵至目前為止只需要跟在裝甲車後方前進。

  戰鬥的地點是在鄉下的農田裡,原本在這個時節,農田中應該是滿滿的農作物等著收成,遺憾的是,隨著戰爭的逼近,王國軍為了戰爭考量放火燒凈這個地區的農田;而諷刺的是,這個在八月的決定,卻讓今天路經此地的王國步兵沒有任何掩蔽物可以躲藏。所有的步兵都反抗至倒下為止,理由絕不是王國的軍人各各都有不怕死、戰到死的精神,是因為聯邦軍隊在對待戰俘不人道的事早已臭名遠播,男性戰俘不是被當場處決就是以後得當一輩子的奴隸;而女性戰俘通常也只會被當成洩慾的工具,玩玩後再被賣去當妓女;所以有不少的王國士兵在自己還能動之前就用手頭上的武器自裁,以免去成為俘虜後的痛苦。

  這場一面倒的衝突在十一分鐘內結束,同軸機槍的掃射聲安靜了,沒有任何一名王國步兵在被擊倒前投降。原先一直跟隨在裝甲車後方的E連步兵則開始上前檢查所有屍體。

  第三排排長納瑞.敏德回報安全後,傑里森乘著指揮車來到現場,一手抓著自己的醫療箱跳下車,看到整片的屍體就大聲的抱怨了一句,「不要跟我說又死光了。」

  「沒辦法啊,我們必須要先顧慮己方的人員安全。」鮑伯跟在上司後方補了一句,「我先去看一下的傷兵。」鮑伯向從跟隨在指揮車後方的另一輛半履帶車上下車的四名醫官揮著手。

  在經過第三排長車旁時,納瑞從T-3戰車上跳了下來,「長官,對不起,我知道你想要抓個俘虜來問話,可是他們這樣反抗,又不投降,我只能用機槍掃下去了。」

  「我知道不是你的錯。」傑里森四下環視自己的部隊,「看樣子我們損失很小。」

  「是啊,運氣不錯,他們沒有對抗裝甲車輛的武器。只有一些步兵被扔過車頂的手榴彈炸傷。」兩人往幾分鐘前還有人強烈抵抗的方向走去。

  「長官!這裡有活口!」一名士兵在三十公尺外喊道。

  總算有個好消息,傑里森馬上直直跑去邊回頭大喊,而鮑伯與蕭恩醫官則趕緊跑上前。「快幫他止血。」一發子彈射穿了目標的大腿也打穿了動脈,三名醫官馬上展開急救,可是患者的呼吸持續急促,飽含氧氣的血液不斷地一股股流逝,三人雙手已都染紅,想盡辦法阻止如潰堤般的血流,但還是得面對事實的殘酷,他已經失血過多了;傷者的氣息逐漸減弱,在黑褐色的泥土襯托下,他的臉色尤其的發白,全身不由自主的顫抖著,抖動的頻率快速的隨時間減少,終至歸於平靜。

  傑里森看著對方的臉,也是的只不過剛成年的年輕人而已,而他短短的一生就在剛才結束了,從他未閉上的雙眼能感到他的不甘與怨恨,吳吸了口充滿鐵蚳的空氣,拿了塊布擦掉滿手的血,然後幫往生者闔上他不願閉上的靈魂之窗。

  一直自認為醫生的連長,雖然難過,卻不會哀傷;從參戰後,隨著在急救中身亡人數的增加,原本差點精神崩潰,後來為了讓自己感覺好過點,硬是用理性壓抑著感性,不斷告訴自己已經盡力了,必要時還是需要以酒精來麻痺自我。到了現在,難過是可以接受的,而哀傷卻可能會讓身為連長的自己做出有害連隊的決定,這樣也能維持較好的精神去面對隻後接踵而來的壓力,至少能保持著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隨手拆下陣亡士兵的兵籍牌。

  才剛站起,一名士兵又有了新的發現,傑里森小跑步先去看狀況,鮑伯與蕭恩兩人收了收用品跟了上去。是名年紀看起來也差不多的年輕人,倒在一顆被炮火打斷的樹旁,胸口的起伏證明了他還活著,傑里森小心的檢查對方,他上衣的背部染滿鮮血,可是卻沒找到明顯外傷,只好抬頭示意詢問另外兩名醫官的意見,「那可能不是他的血,說不定只是昏過去而已。」蕭恩醫官說出他的結論。

  「我也這樣覺得,雖然不知道他怎麼昏的,但…這小子運氣不錯。」鮑伯嘴角微微上揚,輕哼了一聲。

  「那我們把他叫醒吧。」傑里森先輕輕的在俘虜臉上拍了個幾下,沒有預期的反應,只好改用更激烈的方法,伸手接過士兵遞上來的水壺,打開壺蓋,倒了些水在對方臉上,還是沒反應。

  「先把他抬到醫療車上好了,等他醒後我在幫你問。」蕭恩提出他的看法。

  「我急著要情報啊。」連長先看看正職醫官,再望向副手,「你覺得怎樣?」

  「這也是個辦法,你先回去指揮部隊,而我陪蕭恩回去,等弄醒他一問到情報後馬上通知你。」

  傑里森點點頭表示同意,站起身開始下達命令,「凱特!納瑞!我們繼續往正西方前進,其他人上車,我們要出發了。」揮手趕著想趁機舒坦一下筋骨的士兵們,沒有人想這麼快回到又窄又不透風的烤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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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連的隊伍持續緩慢扎實的向西推進,只見跟在隊伍後方的指揮車上有一人不停的探出頭用望遠鏡四處張望後又縮回車中,傑里森不停的核對地圖來了解身在何處,地圖越看越令他腦袋發漲,原先空軍偵查所標示的許多敵軍單位位置都 空空如也,便順手將其一一劃去,而還留在地圖上且離E連最靠近的一個敵軍單位是一個有偽裝的疑似砲兵陣地,抓了抓頭後連長拿起無線電,「部隊轉西北前進,搜尋敵砲兵陣地。」

  精神的緊繃讓吳覺得渾身不對勁,腦中似乎又有股不知何來的壓力沖著太陽穴,混亂的頭痛使得他臉色很難看,右手不知不覺就伸向藥箱拿抗頭痛的藥片,突然的驚覺讓右手停下了動作,雖然很想吃些能降低頭痛的藥物,可是讀過醫學院後的理性告訴自己不能再依賴藥物了,再吃下去會有上癮的危險,用左手揉捏著右手已提醒自己不能再犯;車中高溼度又不流通的空氣讓傑里森有點呼吸困難,喝了口水後感到輕鬆了點,但在無意識中眼角飄向擺在一旁的瓦拉協烈酒,前陣子喝酒喝太兇,所以這幾天來瓦拉協被鮑伯列入管制,突然靈機一動,何不趁現在鮑伯不在時喝上兩口,說不定對頭痛多少有些幫助,傑里森露出歡喜的笑容打開瓶蓋一口就灌下一百多毫升,想喝酒的人總是可以找到喝酒的理由。

  兩口酒下肚,腹部馬上就熱了起來,沒過多久一股酒氣飆進腦中,傑里森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探出車頂透透風,閉上眼睛用雙手緩緩揉著左右兩邊太陽穴,被悶在腦中與身體裡的不舒服都隨著酒精散發至大氣中,把臉轉向陽光,做了幾個深呼吸,惱人的頭痛在曬陽光的溫潤中逐漸被淡化,暖暖的熱能從頭部擴散至全身,舒服到讓人猶如進入神遊的境界,遺憾的是,在戰場中,如此的享受總是無法維持多久,部隊前進方向傳來的一陣砲擊把E連連長拉回現實。

  看來總算逮到些東西了,一個躲在後方的砲兵部隊,「弗拉,我們有客戶上門了,派一台車前去偵察,不要驚動對方,先搞清楚他們有沒有戰防武器。」

  E連的部隊馬上從搜索隊形轉成常規交戰部署,只有一點做了些變動,第一排與支援排互相掉換其進攻位置;一般來說砲兵部署的位置都在部隊的後方,從砲擊聲響來估計,現在離敵砲兵陣地只有數公里遠,而且砲門少說有十門以上,所以E連其實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插入了敵軍右翼的缺口,雖然傑里森還沒想到合理的解釋,但如此的上好佳餚是不可能被E連的狼群們輕易放棄的。從目前還不了解敵方部隊散佈的狀況,為了避免在進攻後馬上遭遇反擊,應此第一排的任務是在開始交戰後馬上以全速由敵砲兵陣地正面通過繞到敵方左翼夾擊與攔截企圖逃離的士兵,盡可能的封鎖此陣地被攻擊的消息,所以敵方的通訊兵將會被無情的射殺。

  斥候部隊在敵方砲陣地右翼一公里多的地方進行觀察,許多的榴彈砲上方都有迷彩偽裝網覆蓋著,斥候班長在觀察後非常的驚訝,從這個陣地的砲門數量可以推測大約是個營級的砲兵單位,而他第一個反應就是趕快回報這個好消息,接下來他便領著幾個兵慢慢摸向砲陣地的正面。

  為了能夠一口氣吞下這頓大餐,E連的支援排在目標四公里外準備好了短程火箭彈。在一切準備妥當後,傑里森在無線電中喊出進攻指令。三個狼群在接到命令後便用全速向目標推進,坦克前進時雖然很夠震撼,可是連續的砲擊聲掩蓋了坦克的聲響,直到E連的裝甲正面推進剩下一公里多時才被發覺;第二排排長凱特•伐尼拉用望遠鏡觀察直到對方砲兵有反應後才通知支援排,一波六十枚的火箭彈在五秒內離開發射架。

  落地的火箭彈炸起了一陣沙土霧,可惜原本預設的落點在敵陣地的右翼正面

,現在卻落在後方一百公尺左右,塵土不能有效率的掩護E連部隊前進,火箭彈並沒有造成很重大的破壞,可是已經讓整個砲陣地陷入混亂,雖然沒達到預期效果的可是卻很意外的有新的影響,塵土瀰漫在砲陣地中心四周,反而使得許多守軍搞不清楚敵人來向而胡亂奔跑,無法有效集中武力抵抗。兩個排的戰車武力逼近到距敵五百公尺處,裝甲步兵們紛紛離開所搭乘的運兵車,此時從敵陣地右翼射出了幾枚火箭,造成了兩台運兵車起火,幾名還來不急下車的步兵在身上著火後跳出,拼命的在地上打滾,打在戰車上的火箭不是沒造成傷害就是被彈開了,E連的戰車則用戰車砲與機槍回敬。

  步兵們一直跟隨在裝甲車後推進,對方的機槍沒命似的瘋狂掃射中,大量的彈頭灑向E連部隊,機槍的火光吸引到戰車兵的注意,漸漸的一挺一挺都被打啞了,步兵群一直等到剩十幾公尺的距離後,才開始衝出來交戰。在如此攻勢下,王國的砲兵們只能做零散的抵抗與反擊,訓練有術的E連步兵們很快的配合衝進陣地的戰車一個接一個的搶下砲位;在連長的交代下,這些剛剛還在射擊的榴彈砲都被暫時忽略,因為火砲是跑不了的,只要能先清除敵軍,這些砲門啥時銷毀都不是問題。

  第二與第三排的部隊從敵陣地右翼侵入,而第一排的部隊則繞著敵正面一路掃蕩過去,他們必須搶先迂迴到敵方左翼。途中許多砲兵被突而其來的近距離攻擊給慌了手腳,第一排裝甲車上的機槍則很不留情的點放射擊,沒讓半個人逃掉。

  在陣地中的短距離戰鬥是步兵的天下,此時的戰車只剩推進、威嚇與支援掃射的效果,已經慌亂的退後與躲藏,運氣不好的正好躲在戰車前進方向,整個人被壓成爛泥;有些E連步兵有著過去的經驗,在沒有保握的狀況下不留下敵方傷兵與俘虜活口,見是敵人就開槍,因為在進攻中的現在並沒有足夠的兵力來看守敵傷兵與俘虜,而自己也不能放任這些人,讓他們有攻擊自己背後的機會。而己方的傷兵則先暫時留在原地,等待支援排的部隊補上與救援。

  第一排的部隊前進到陣地的左邊界,除了看到許多敵軍逃出陣地外,還發現了一整個補給縱對,大約有近二十輛載重兩噸的卡車停在一旁,有幾輛卡車正在企圖逃離現場,而沒過多久就只剩堆在燃燒的廢鐵,另外弗拉馬上下令全排掃射逃離的敵軍並且將這些卡車的消息回報給連長。四台T-3型坦克的同軸機槍與車頂機槍加上六輛C-15裝甲運兵車上的機槍不停的開火,步兵們也都散開來攻擊,另外又有幾名膽子較大的士兵則利用卡車作為掩護推進,在這樣的火力下,還能繼續奔跑的人逐漸減少。

  其餘兩排的部隊比第一排多花了快十分鐘才推進到敵陣地左翼,這場突破戰只花了短短的二十分鐘不到,自以為躲在後方很安全的砲兵們,在E連的突襲下潰散,戰敗的主因是安逸的心與缺乏抵抗裝甲部隊的武器,而且幾乎沒人倖存。第三排的部隊為了追擊逃離的敵軍而過於分散,納瑞正在收攏部下們;第二排的許多部隊在與第一排會合後便部署了一個鬆散的防禦陣型。

  支援排的步兵開始清除戰場,還負責搬運傷患與爆破,最後總計有二十七門榴彈砲被銷毀。

  這場進攻太過於成功,這令傑里森露出滿足的笑容,並且用爽快的聲音與附近在休息的士兵們打招呼,但是E連連長最關心的還是那些補給卡車。這些卡車上裝著滿滿的補給物資,糧食、彈藥、飲水、油料、武器、醫療用品,反正該有的都有了,傑里森對天長嘆了一聲,這些意外的戰利品就有如獎品一般,對於在前線作戰的部隊來說,這可是遠超過金錢價值的東西。

  「快,有空的人都上車看看有啥物資,大致清點過後就過來做個統計,大家動作快一點。凱特,你負責清點一下。」聽到連長的命令,許多在休息的士兵紛紛爬上卡車點算戰利品。

  接著傑里森又拉了一名士兵,「幫我告訴第納瑞•敏德,叫他派一輛偵察車往西南方的森林前進。」那名士兵很快的就跑走了。

  接著又想起了一件事,於是對四周大喊「所有會開大卡車的人都自動向凱特排長報到。」

  凱特則拿出了紙筆開始紀錄著士兵們的回報,此時他已經被圍在人群中間,「慢慢來,一個一個講,你們一起講我聽不到啦!」

  鮑伯依照慣例在統計完死傷後來到傑里森附近,然後揮手引起他的注意,再跟他到一旁作報告,因為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在士兵前面談會比較好,「十二死,三十一傷,其中有三個人嚴重燒傷,很難處理。」

  「那其他二十八個人有問題嗎?」身為一個連長,就必須承受損失部下壓力。

  「大多只是槍傷,比較嚴重的有五個,所以需要你來幫忙。」邊說邊用袖口擦著額頭的汗珠,邊指著暫時安置傷患的方向。

  「好的,我馬上就過去,我再交代一些事情就好。」傑里森看到有些血漬在鮑伯的雙手上與指甲縫中,於是作出很肯定的表情,又突然想起一個該問的問題,「有幾名俘虜?」

  「不多,只有七名。」

  「只有七名?這麼少?」這時才注意看看四周幾百公尺內,倒下的屍體數量少說也有一百多人。

  鮑伯閉起眼嘆口氣,再張開雙眼,「沒錯,只有七人,而且還抓到了個少校。」

  「少校?」這還是傑里森第一次抓到軍階筆自己還高的敵軍官。

  「對,而且他還要求見軍階最高的軍官。」鮑伯露出一臉受不了的表情且直搖頭。

  「不要理他,傷患優先,我等等就過去。」拍了鮑伯肩膀兩下。

  「那我先過去忙了。」

  看著朋友離開的背影,自己做了個深呼吸,想了想便走向凱特,可是先要通過一整群人,「借過,借過一下……」聽到了連長的聲音,圍在凱特四周的兵都讓出了一條通道,「凱特,等等你先挑出兩台卡車,把不必要的東西都丟出來,然後叫兩個會開的人把車開到西邊,要用來運傷員的。」傑里森轉身離開,又回頭補充道,「盡量快一點,我們最好在一小時內離開。」

  事情交代完畢後就跑歩趕去支援,正在處理一名嚴重傷患的鮑伯一看到傑里森來便即刻要求他投入急救行列,經過了近十分鐘的手術,拿出了卡在身體中的金屬破片,接著又馬上處理下一名傷患。鮮血迷惑了傑里森的時間感,一直持續到兩台卡車開近的吵雜聲喚醒了他,在幫現在的傷患包紮好腿部的傷後,傑里森用水壺中的水洗去雙手上的血,很隨性的在褲子上抹乾,「把不能行動的傷患移到車上,沒啥大礙的人回去向排長報到。」然後轉向摯友,「這裡就交給你了,我要回去指揮其他部隊。」鮑伯臉上帶著疲憊的笑容回應著。

  雖然有軍醫資格,可是身為連長還是有必須要做的事情,傑里森回到卡車旁,接過凱特統計好的清單,然後點了點駕駛,有八人,也就是說只能開走八台卡車,對於很貪心的E連連長來說,實在是有點難以抉擇,在經過與兩名排長討論後,終於決定好取捨,剩下來的卡車也不能就擺在這,『自己得不到也不能留給敵人』可是軍中名言,於是在剩餘卡車底盤上裝上了三十分鐘後引爆的TNT。

  搞定好卡車的問題後,便走去找納瑞•敏德,「偵察車有發現敵人嗎?」

  敏德把口中的煙吐掉踩熄,他知道連長不喜歡煙味,「到目前都沒問題,長官。」

  「很好。」傑里森自顧自的點點頭。

  「長官,我有個問題。」把頭上的鋼盔扶正。

  「說。」

  「長官,我們要去那個森林作啥?」

  「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今天就躲在森林中補給。」用大拇指指向身後的卡車。

  「之後都休息了?」納瑞試探的問了一句。

  「是的,今天晚上就讓大夥好好休息,明天還有不少路要走。」

  「好耶,謝啦,長官。」納瑞笑了笑,且習慣性的又抽了隻煙出來,可是又想到連長在面前,「對不起,長官,我不知不覺又忘了。」把煙在手中晃了兩下,作勢要收起來。

  傑里森阻止了他,「沒差,今天大家都幹的不錯,你抽吧,準備出發了。」

  「是的,長官。」敏德很得意的劃根火柴點著煙,狠狠的吸上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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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照著偵察車所作的回報,E連的部隊花上了兩個小時來到森林的邊緣,這片森林還算蠻寬廣的,幾名士兵在深入森林兩、三公里探查後也表示並無危險,於是E連的部隊在距離森林邊緣一公里的位置部署了環型防禦陣地,而傑里森趁空回到指揮車上,打算喝口小酒獎勵自己一下,酒瓶還沒碰到就聽到聲後傳來一聲乾咳。

  傑里森來事故作鎮定的拿起酒瓶,在這短短的幾秒鐘內已經想好理由解釋,回頭面向鮑伯,「為了我們今天的勝利乾杯!喝點酒不為過吧。」開始轉開瓶蓋。

  「慶功酒?」鮑伯笑著搖搖頭。

  「沒錯!」正要把酒往嘴裡送時,鮑伯一手就烏住了瓶口。

  「天啊,你越來越不要臉了,我認識你幾年啦?以為裝的自然點就能騙過我?又不是剛認識你。」鮑伯有氣沒氣的說著,「你真以為我不知道?」

  「什麼?什麼你知不知道?」繼續裝傻。

  「酒少了這麼一大截,你當我看不出來喔,又不是瞎子。」奪回酒瓶與瓶蓋,並把瓶蓋轉回去,「我不過就去蕭恩他們車上一趟。」

  「唉喲,我那個時候頭痛啦,所以喝了兩口,可是效果很好啊,過沒多久頭就不痛了,而且整個人都很清醒,才能夠好好的指揮啊。」傑里森趕緊為自己辯護,卻沒注意到讓對方有機可趁。

  鮑伯想了一會,提高了聲音,「哦,原來是這樣喔,那你已經在攻擊前先喝過,壯壯膽了,那現在應該不急著喝了吧。」

  看樣子也沒啥反駁的機會,除了一臉無奈也只好點頭承認,「是不急著喝。」打算用這一句來結束這個話題。

  「但是……」鮑伯故意拉長尾音。

  「但是啥?」這個帶有挑釁意味的聲音讓傑里森警戒了起來?

  「是的,你剛剛說你先是頭痛?」

  「對啊。」露出一臉懷疑對方還能怎樣表情。

  「再喝過酒後,頭痛的問題就解決了?」鮑伯繼續問道。

  「是啊。怎樣?你以為你在問診喔?」

  「你說對了,根據我的診斷,你已經有輕微酒精中毒的現象了,所以即刻起必須強制戒酒。」鮑伯以很專業態度面對自己的病人,然後以不用懷疑的眼神點點頭,接著就轉身遠離指揮車。

  現在指揮車上剩下一名滿臉錯愕的上尉在一邊自怨自礙的滴滴咕咕著,「我的酒……我的酒……我的酒……」站在一旁的司機艾德瑞旁聽了整個診斷過程,不禁邊搖頭邊佩服考伯特醫師的做法。

  當四名排長有說有笑的走近指揮車時,看見長官蹲在車旁,頭低低的直盯地上,都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情,便互相比劃猜測,直到鮑伯從四人身後出現為止。

  「哇靠,副連,不要這樣靜悄悄的出現啦。」支援排排長登格爾•波坦斯輕拍著胸口,安撫受到驚嚇的心臟。

  「這樣就嚇著你了?心臟行不行啊?」副連長打趣的問著。

  「他心臟不行就算了,反正不會有人關心。」納瑞趁機吐槽同僚,「到是我們那個連長,他怎麼了?」

  「沒什麼,只不過是輕微的酒精中毒,心情有些不好。」鮑伯兩手一攤,表示根本沒啥大不了的。

  「你不是都有控制頭兒的飲酒量?還是之前喝太多的關係?」弗拉很不解的問道。

  接著鮑伯就把剛剛的事情說了一遍,引起了四位排長的笑聲。

  「好啦,快去向老大報告吧,只剩兩個小時多太陽就下山了,還有很多事情趕著完成呢。」鮑伯催促著四人走向前。

  為了配合連長,五人走到連長旁邊後都蹲了下來,這些軍官們的舉動使得附近士兵們都噗噗的笑,也不敢笑的太大聲。

  「嘿,長官,副連不讓你喝,晚上到我那,我偷偷讓你喝個幾口。」凱特特別說給鮑伯聽的,也很成功的讓傑里森回過神來?

  「真的?」帶著希望的笑容抬起頭,可是一看到鮑伯的臉就又低了下去。

  「真的啦,可是我們要先把事情做完。」

  其實傑里森心理還是很清楚要做的事,剛剛也只是無聊才故作可憐樣來搏取同情。

  於是E連幹部會議就在六人都蹲著的狀況下開始了,登格爾首先開始報告,「我們今天兩次的接戰中,總共損失十二名人員,三十六人負傷,其中傷勢較嚴重的有十人,其餘二十六人都能夠繼續執勤;第二排與第三排各損失兩輛C-15,全部的T-3都沒問題。」

  連長點點頭表示了解,第二個是凱特報告,「我剛剛花了些時間統計了所有擄獲物資,有五百加侖的飲水,一千八百加侖的柴油,八門六十厘米迫擊砲與數百發砲彈,二十八挺機槍,兩百多把『皮諾』衝鋒槍,與大量彈藥,還有手榴彈,戰備乾糧四十四箱,十三箱的繃帶、紗布與一堆我不太懂的醫療藥品,上頭都是寫著王國文。」

  「等蕭恩有空,請他去看那些藥品。」

  「我已經跟他說,請他撥空去看看。」鮑伯在一旁補上一句。

  「還有就是燃油的問題,我知道我們的車子都是吃柴油,可是王國那邊生產的柴油油質不知道適不適合我們車子的引擎。對了,弗拉,我不是有叫你問連上有沒有人對這方面比較懂的人嗎?」

  「有的,等一下。」弗拉站起起來吹了聲口哨,「彭納羅,過來。」

  一名正趴在地上生火的士兵趕緊跳起來跑向指揮車,「一兵,彭納羅報到。」

  弗拉把左手搭在彭納羅肩上,施加些壓力示意他以起蹲下。

  「告訴我你之前在哪工作?」傑里森想確認一下。

  「煉油廠,長官。」被一堆軍官環視的感覺讓這個一兵十分的不安,甚至不知道要面向誰,眼珠也不斷飄移。

  「那你清楚我們國家生產的柴油品質嗎?」

  「長官,我不敢說我真的懂,我從小也沒讀過幾年書,家境也不是很好,所以很早就開始到處工作賺錢了,只是在煉油廠工作的時候,有聽過那邊的頭頭說過,我們生產的油料好像跟王國那邊的品質差不多。」

  傑里森手扥著下巴,望著樹梢思索,「不然這樣好了,弗拉,你跟彭納羅找一台C-15試試看,把原車剩下的油料抽出來,灌王國的柴油,然後發動在這個林子內跑個一個小時,看有沒有啥問題。」

  「好的。」馬上說馬上作,弗拉起身拉著彭納羅一起走向第一排的防線。

  「再來是武器的分配了,讓連上每個人都拿一把皮諾,然後配足子彈,機槍每個排拿七挺,八門六十厘米迫擊砲都交給支援排使用。至於手榴彈……跟全連說,誰配給的手榴彈用完了,而且還有膽去用王國牌的手榴彈就自己去領。」圍成一圈的五人都笑了,在聯邦軍中有一個謠言就是,王國兵工廠生產的手榴彈還沒拉插銷就會自己爆炸,接著更有人流傳目睹過屁股開花或胸部炸凹的王國士兵。

  「一個排七挺機槍,太多了吧?」納瑞想想自己手下也只剩差不多二十個步兵,如果再來七個人用機槍,那只剩十幾個人來突擊了,人數可能不太夠。

  「對啊,我們排上可能也不夠人操作八門迫擊砲。」聽了同僚提的問題後,登格爾也表示自己排上也有這個顧慮。其實這些俘虜來的武器足夠武裝一個步兵

營,要單單一個E連就消化掉這些武器,難免人手不足。

  「我是覺得啦,以目前在打仗的狀況下,有武器就是福,現在有多了武器,你們自己可以想想如何去使用與配置啊,如果覺得真的不適合的話,那就不要拿了,沒必要為此徒增煩惱。至於多的不方便帶走的武器在我們離開後就銷毀吧。」連長說出了自己的看法,而在場的三名排長紛紛點,「可是迫擊砲還是都要帶走,因為我們目前無法補充戰車砲的彈藥,所以在缺乏戰車砲砲彈後,這些迫擊砲就還能讓我們維持一定的戰力。」

  傑里森從樹葉間的縫隙看了一下太陽的位置,「這些事情最好趁太陽還沒落下前完成,還有叫弟兄們趕緊煮些熱的食物吃吃,等到天色漸暗時,我們要全面宵禁,還有提醒弟兄們不要忘了我們現在可是身處敵方戰線後面。」看了一下懷表,「我們大概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車輛的偽裝也弄一下,不要有金屬反光,就這樣了,解散。」

  三名排長都起身離開,只剩鮑伯還在並且對傑里森使了個眼色,於是兩人登上指揮車關上了門,「那,兵籍牌。」副連把今天陣亡士兵的兵籍牌放在連長的手心,傑里森縮回了右手,看著那十二片金屬牌子,甚至注意到其中有四個牌子被燻成黑黑的,那想必是C-15被擊毀時來不及逃出的駕駛與機槍手吧,而他們的死亡可能沒其他人乾淨俐落,傑里森不禁搖搖頭把那些牌子放進一個小皮布袋中。

  收好皮布袋後,連長問副連一個他不喜歡問排長的問題,「我們今天殲滅了多少敵人?」雖然總是有人說,每殺一個敵就算救了五個國人,每損失一個部下就算救了三個部下,可是真的是這樣算的嗎?有何根據?

  「上午的交戰,殲滅了五十多人。」鮑伯答道。

  「然後有一個俘虜,所以是五十分之一。」傑里森兩眼無神的補充著。

  「下午的進攻,那個被俘虜的少校說那個陣地總共有兩百一十八人。」

  「七個俘虜?沒人逃走?」連長反問著。

  「是的。」

  聽到了這個回答,兩百一十八分之七,今天的E連可真是毫不留情啊,照這樣來算,E連今天可救了上千人啊,但傑里森只哼了一聲,事實是不是這樣他並看不到,在戰場上的事實就是今天有兩百多人失去了性命,傑里森告訴自己,「沒辦法,這就是戰爭。」在另一方面,對於俘虜之少傑里森不知道該保持著怎樣的心情,如果是以一個裝甲連的連長來看,俘虜少可是一個天大的福音,因為龐大的俘虜群可是會十分礙手礙腳的,會造成裝甲部隊喪失其機動能力。由於集團軍並沒有在自己的第二營戰區多分配步兵連,而整個第二營主以機動為作戰指標,所以營長甚至還下達了沒有必要就不用留下俘虜當累贅的指令,這個指令有很大彈性的解釋空間,而且還能讓營長逃避任何可能的軍法責任,可是傑里森了解營長所要表達的就是對俘虜『殺無赦』。雖然沒有把這個指令交代給部屬,從情況來看,E連的弟兄們也為了自己的生存作出了決定,而只要他們的做法沒逾越自己心中的界線,傑里森也不想對此責備下屬,因為戰場就是這樣矛盾的世界。

  在思緒結束之前,鮑伯早已離開指揮車去找事作了,傑里森便自個四處走動,他先去找弗拉,看看剛加好王國柴油的C-15運作的如何,而站在一旁觀看的弗拉表示,至少目前在這附近開了二十分鐘都沒問題,此時彭納羅又提出了一個建議,他認為還是不要讓兩種油混合使用比較好,也就是說要先將剩餘的聯邦產油給抽出加到其他車輛,然後在灌入王國柴油,這樣的做法會花費很多時間,讓傑里森猶豫不決,彭納羅又說明了相關的問題才說服連長,而傑里森打算把油料的跟換延遲到隔天早上。接著傑里森又走去裝載武器的卡車,看到許多士兵正在拆解皮諾衝鋒槍來玩,由於彈藥很多,很多人都在一旁試射,一來了解槍枝性能,二來熟悉槍枝使用方法,傑里森自己也拿了一把來試試,裝上一排彈夾後對著一棵樹進行射擊,打了一整夾三十二發子彈,而命中二十公尺外直徑二十公分的樹幹上的才七發,跟其餘士兵們討論後還是覺得點放命中率會比較高。之後又去看支援排的弟兄在做些什麼,他們將所有的發剩的口糧與醫療用品都集中到一個卡車上,然後將八門迫擊砲架好與彈藥分別放在兩台卡車上,因為登格爾想把這兩台卡車當成機動型迫擊砲平台,傑里森在聽完後也認為這個主意還不錯。

就在E連成員們各忙各的時候,橘紅色的太陽已降到離水平面不遠的高度,所有影子都被拉的又長又淡,大部份的工作都以完成,爐火也在煮完熱食後被撲滅,疲累的E連軍士們都依著鼻子行動,去享受溫熱的餐食,傑里森望著跳躍般落下的夕陽,貪婪的吸取今日最後的幾絲陽光。

  等到四周轉變成一片昏暗後,E連的宵禁也隨之開始,所有會發光的東西一律被禁止,因為任何的光線都有暴露E連已深入敵陣的危險,在潔淨的月光還未灑落在這片血染的大地之前,所有人都只能摸黑動作。

  如果沒有特殊狀況,今晚士兵除了輪班站哨外,將得到安穩的休息。但是連長上尉卻還有事情要做,還有問題要詢問兩位俘虜,傑里森與蕭恩走到遠離士兵們集中的另一個方向,找了棵樹依靠著,沒多久鮑伯將今晚的第一位客人帶了過來,那名年輕的俘虜幾乎是被一路拖著走的,等比較兩人走近時,才發現原來他在哭,透過蕭恩的翻譯他上氣不接下器所說的話後,傑里森才知道對方在求饒,看來這個可憐的年輕人以為前方的兩位是劊子手,而他們將會送他與上帝同桌進餐。在一片黑暗中,傑里森看不清對方的樣子,一天的勞累也使他無法回憶起對方的面孔,接著傑里森把他想問的問題一一轉告蕭恩,然後由蕭恩進行詢問,這一陣來回的對話花上了十來分鐘才結束,而且經過再三的保證後那名可憐的年輕人才肯背對著兩人離開。

  「他的確是說他們部隊是屬於第八集團軍第一一七師的?而且才剛被調回戰場?」傑里森想再次確認。

  蕭恩很肯定的點點頭,「他是這麼說的。」

  原本在敵方第八集團軍最左翼的是一六二師,而第一一七師也才剛整備完就重新被投入戰場,俘虜還說他們師的部隊都被拆散去填補集團軍的缺口了,新來一一七師可能是第八集團軍最接近滿編的部隊,從這樣拆散兵力來看,感覺起來敵軍上級也不怎麼聰明。

  「謝啦,蕭恩,接下來那個俘虜是軍官,鮑伯說他會聯邦話,所以不用麻煩你翻譯了。」

  「沒問題,不過是小事而以,如果有需要還可以通知我。」蕭恩兩手插在口袋中往回走。

  「對了,你回去後幫我交代一下,準備一些吃的給俘虜,然後加些安眠藥,我希望他們晚上不能給我作怪。」

  「行。」這已經快變成例行公事了,所以無需提醒,蕭恩也知道。

  過了沒多久,鮑伯領著少校俘虜前來,傑里森觀察了對方的身行,果真比較有軍官的樣子,沒有之前那個士兵的窘態。

  對方來到面前後,傑里森還沒開問,對方居然先開口了,「我要見的是你們軍官,而不是一個醫官。」從他的口氣裡感覺出高傲的氣息。

  從俘虜的話才讓傑里森想起自己身穿醫官制服,這個傢伙看來比之前那個有趣,「不好意思,少校,我這個小小的醫官正好是本連的連長。」

  對方把自己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沒想到聯邦的軍官都如此膽小怕死,你以為穿軍醫的衣服,我們就不會開槍嗎?」他邊說嘴角還歪一邊上揚,一副輕視的表情,說完還朝一旁吐了口口水。

  傑里森瞪大眼看著眼前的俘虜,他完全沒有想到對方會有這樣的指責,原本在衝動下還想開口反駁,可是想想又作罷,「你所作出的指控,並無任何意義,至於我,你就當成是一個例外吧。」傑里森展露了一個笑容,卻不能確定對方到底看不看的清楚,「我知道我們現在的位置大約是你們第八與第五兩個集團軍分界點,很不幸的,這個薄弱的缺口已經被我們的裝甲部隊切入了,你們已經輸了。」

  「哼,你少騙人了。」由於雙手被綁,少校俘虜用頭指著E連部隊,「我看你們也只不過是個運氣比較好的部隊,正好從缺口穿近來而已。」

  傑里森特別用手指指向對方來強調,「你說對了,我們的連隊可真的很好運,今天在攻擊你的砲兵陣地以前,還從側翼突襲了一個你們的坦克部隊,摧毀了好像……大約二十來輛坦克吧,不過很可惜讓一些逃走了。」裝出一副失望的表情兼搖頭,「不過從我在你們陣地旁抓到的補給車隊看來,那些逃走的部隊可能會餓個幾天肚子。」

  站在一旁的鮑伯總是很喜歡聽朋友與戰俘的談話,傑里森很會唬濫,而且裝的跟真的一樣,不夠清楚他的人都會吃上虧。

  可是對方似乎還穩的住,「你少騙人了,你在攻擊我的陣地前沒多久,我還有跟第一二五戰車大隊聯絡過,他們根本就沒有受到嚴重損傷,說謊也不打草稿。」

  「不會吧?那我們擊毀的二十多輛坦克是哪個部隊的?」傑里森抓著頭髮望向鮑伯,而鮑伯也只聳聳肩沒有回答。

  「你確定這附近沒有別的裝甲部隊?」傑里森有點半自言自語的問著,「還是你同僚不敢說實話?」

  「好啊,那你來解釋看看,為啥你們要躲進這個森林裡面?」對方還是不相信。

  「你不是會聯邦語嗎?那你應該會聽到一些士兵在擔心你們空軍的事情。」傑里森手拖著下巴一副不解樣,「今天我們在推進的時候被四台戰鬥機掃射,還好他們沒攜帶炸彈,不然我們就慘了。」

  少校笑出來了,「你還說你沒說謊,這一整天都沒有任何我方的飛機從我的陣地上空飛過,你怎麼可能被攻擊?」

  「他們不一定要飛過你的陣地上空啊,他們能夠繞過來啊。」上尉反駁道。

  「空軍的飛機都被派去北邊作戰了,哪有可能還繞過來打你們。」

  上尉整個人都呆掉了,左手再度撫著下巴思索著,然後兩手握拳很激動的罵道,「哇靠,空軍那些白痴,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俘虜仰頭大笑起來,「你們的空軍真是太好了,再這樣多來幾次不是很好嗎?」

  傑里森很生氣,可是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於是右手揮一揮示意鮑伯將人帶開,而在離開的路上,那名王國少校還是笑聲不斷。

  等對方走遠後,傑里森自個比出代表勝利的V手勢,便走回連隊享用晚餐,除了跟士兵們一起聊天開玩笑外,還趕緊把逐漸冷掉的晚餐掃進嘴中,說真的,身為連長,傑里森最喜歡這樣的時段,能夠親近屬下、了解屬下。這是所有軍官的期望,但能做到的卻了了無幾。

  吃飯的時間總不能無限延長,也吃完晚餐的鮑伯走來拍拍上司的肩膀,上尉則站起來一同走回指揮車。

  車門才一開,傑里森所有的動作都停住了,「這……這不是……」

  「是。」

  傑里森雙手捧起一把『尼爾』手槍,這是王國軍官配槍,上尉早就想要一把了;這把手槍可是號稱當今平衡度最好的半自動手槍,彈夾一夾有八發子彈。傑里森左手舉起手槍,用右手托住槍托,試了一下感覺,還不錯。

  「補你今年的生日禮物。」鮑伯指著放在架子上的幾個彈夾與數盒子彈,「要試槍,等明天再試。」一手推著對方的背。

  傑里森彎腰走進指揮車中,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鮑伯關上車門後坐在較裡面的座位。

  「看來你今天唬濫的不怎麼順利,一下子就破功啦,功力下滑嚕。」鮑伯一邊嘆息又搖著頭。

  「錯,是我唬人技術又提升了一階。」傑里森得意的連嘴角都大幅上揚。

  「你明明就失敗了,你就承認啊,我又不會笑你。」

  「連你都被唬住了,你還敢說我失敗?」整個人得意到快浮起來了。

  「好,那你就說說你知道了些什麼?」

  手中把玩著尼爾手槍,傑里森故意拖延著時間,「那個笨蛋少校連自己洩漏了軍情都不知道。」把地圖攤開,「他剛剛說王國的空軍都被調到北邊了,所以…」手指向一個離E連最近的墨爾德機場,在四十一公里外,「如果這個機場的飛機都是往北飛的話,我們就不用擔心會遭到空軍攻擊,另外我們還能花上一、兩天的時間溜到這個機場附近,然後趁飛機都還在地上的夜晚發動偷襲。」對自己的計畫很滿意的點點頭。

  「你會不會想太遠了?」這是鮑伯第一個反應。

  「怎麼會?」傑里森很不以為然的皺著眉頭。

  「照你說花兩天來接近目標,我們有很大的機會被發現,如果被發現,我們就大禍臨頭了;還有,明明有比它近的敵人,為何還要跑個四十一公里去打一座機場。」鮑伯把先想到的兩個問題提了出來。

  「根據早上那個俘虜說的,我們摸進來的這個缺口原本在幾天前就要由王國第八集團軍第一一七師的部份單位駐守,可是依照俘虜所說的,該師的部隊由於缺乏交通工具而無法準時抵達防禦位置,而俘虜又說他們這批部隊是第一批抵達的,換而言之,就是這整個缺口會開放幾天,但這不關我們的事。」傑里森喝了口水,「但是這件事情,可以推斷出目前我們在進攻的第五集團軍也處於類似的狀況,人員的缺乏也讓防禦的縱深縮短,而且從情況看來,這個地區的敵軍的攻擊方向偏北,才會要調動到第八集團軍的部隊,從這些情形我能夠很大膽的假設我們與機場中間並沒有多少敵軍,越往西甚至連一個連級單位都沒有,所以我們根本不用擔心會被地面部隊發現。」接著指著地圖上的機場,「如果照少校講的,這個機場的飛機都去支援第五集團軍的左翼,那我們在進入機場十公里範圍內都不用擔心會被飛機發現,如果是巡邏機那就例外了,可是我們今天一整天也沒有發現半架,所以我們也可以假設這個機場根本就沒有派巡邏機搜索這個範圍。」

  「說不定不是沒有,是我們沒發現。」

  「所以我們明天除了推進外,還要多注意天空。」

  鮑伯從對方的口氣聽起來頭就開始痛了,僅僅只是個輕微的徵兆,傑里森固執的態度已經開始浮現。傑里森是一個很固執的人,只要想到要做什麼就會去做,雖然他可以接受去跟別人討論,但會改變的只是方法,而他所定的目標卻不會輕易改變;鮑伯搞不清楚他這些計畫構思了多久,可能還不到一個小時,但是他已經躍躍欲試了。

  「躲個兩天,然後偷襲機場?如果往北或東北進攻,我們可以在兩天內有更多戰果,而且還能設法跟其他部隊會合。」鮑伯繼續扮演副手的角色。

  「你說的也沒錯,我現在就回答你剛剛問的第二個問題,為什麼要跑大老遠去攻擊一個機場。第一點,如果我們往北或東北推進,碰上敵人難免要硬碰硬,而且這些在偏前線的部隊緊戒與武器都較為充足,要偷襲都比較不易。我知道你在想今天襲擊砲兵陣地的事,可是機會僅此一次而已,你覺得一個營的砲兵突然啞了,可能會沒有人注意到嗎?」鮑伯搖搖頭,「所以嘛,假使敵人派出搜索隊,我們明天出發後就更遠離事發地點,更不容易被發現。」

  鮑伯似乎有些被說服了,邊聽邊將事情在思考一次,以確保沒有問題。

  「最後就是有關成效的問題,也就是第二點,如果在晚上偷襲機場,可以將損失減少,至少我覺得比去跟其他部隊交戰來說,會少很多。然後趁飛機都在地上的時候把它們全數報廢,這樣我們也就不用怕會有飛機來轟炸我們了。好,現在我們假設已經打下機場,而對方也發現機場出事了,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辦?」

  「派遣部隊去看吧。」鮑伯說出了自己認為最合理的答案。

  「你想想兩天後,不管戰場發生了啥變化,假設他們還有預備隊,也都應該動用到了,再加上人員的缺乏,王國他們還能從哪裡調出部隊?好,就算有,只要不是裝甲部隊,我們可能都還能應付,就算是真的打不贏,我們還能從尚未填好的缺口逃走。你覺得怎麼樣?機會難得喔。」

  鮑伯盯著地圖思考著,試圖找出較有問題的關節。

  「而且我還有一個想法,我認為我們打下這座機場,會讓王國第五集團軍的司令部認為有一整批部隊殺了進來,如果效果好的話,說不定會讓他們下達後退的命令,以防止部隊被包圍。」傑里森很興奮的述說著最完美的計畫。

  「我可以認同你之前所說的步驟,可是我不覺得這樣就會讓他們司令部下轉進令。」

  「唉喲,鮑伯,不管會不會有轉進令,只要能讓我方的空軍奪取制空權,我們根本就不用怕了。」

  「好吧,那就利用這機會試試看。」鮑伯同意了。

  「放心,一定沒問題的。」傑里森拍著胸口打包票。

  「那我們先來決定路線跟行動步驟。」鮑伯拿來一張紙,準備記下重點。

  傑里森也開始在計算路程,「我能不能喝口……」

  「不行。」鮑伯斬釘截鐵的否決傑里森的期望。

  兩人在狹小的指揮車內把進攻機場的計畫全都進行討論,然後定下決定,這些事情一弄就到了晚上十一點多。全身痠痛的兩人下車活動活動,從樹葉空隙看著今晚的月亮,感覺特別的潔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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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3日的清晨六點多,傑里森還縮在軍毯中品味夢中的大餐及美酒,此時不知何來的堅硬物體打在頭上。

  鮑伯正用他的軍靴輕輕踢著上司,「嘿,起床了。傑里森,起床,起床啦。」

  「不要踢我的酒!」上尉伴隨著大叫聲驚醒。

  副連長搖搖頭,把整條軍毯抽走。

  這下傑里森真的醒了,「靠,很冷耶。」

  「真的醒了?冷救起來穿外套吧,時候不早了。」

  現在連長臉上就像寫著『不爽』兩個字,兩排牙齒互相撞擊著,發出對外界不夠溫暖的抗議聲。

  其實E連已經有大部份的成員早就起床,還在休息的都是前夜有輪站哨的人員。傑里森整理好自己的內務後晃出指揮車外,展開雙臂身呼吸了一口,乾淨清涼的空氣直入肺中,充足的氧氣讓細胞活化,精神也隨之一震;如此般舒爽氣息,實在是很難讓人感覺身處敵後,空氣中毫無火藥的臭味,林中鳥兒清脆的叫聲,會讓人誤以為身在和平之中,而那樣般的景象,現在只能在夢中看見了,如果真的是和平時期多好。

  連內在喝飲料方面分成兩個派系,其中一個派系以副連長為首,選擇了咖啡為主要嗜好品;而另一派系以連長帶頭,偏好茶品。鮑伯與傑里森各裝了杯自己愛好的熱飲喝著,熱熱清淡的茶水順著食道流下,通知胃部該準備另一天的工作。連內幹部依照慣例進行早上會報,整晚一切順利,俘虜都很安靜的睡著,E連也沒有被敵人發現跡象。接著上尉就將昨晚與副手討論的行程與計畫概略性述說了一次,等四位排長都有初步了解後就散開準備所需的一切。

  七點整,三輛C-15先行往西出發,它們的任務是充當E連的眼睛,三輛裝甲車都會依照連長規劃的路線前進,路途遇上能應付的小部隊就殲滅,如果是大部隊則在不被發現的狀況下觀察對方,可是不管怎樣都盡可能迴避交戰的危險,因為對目前的E連來說,靜悄悄的推進才是最理想的。

  另一方面,換油的作業實在是非常煩人,結果一直搞到將近九點才完成。E連本隊一直到上午九點半才離開森林西側邊緣,此時斥候部隊已緩慢前進到八公里外,大約是今天E連預定趕的路程的四分之一。

  由於敵方部隊大多集中在距離前線二十餘公里的範圍內,所以今天的進軍對E連來說其實有點像出門郊遊,而傑里森唯一擔心的只是天空中的狀況,三批斥候可以確保E連絕不會莫名其妙陷入敵軍地面部隊中,可是天空不一樣,一個開放的空間是任由兩方的軍機進出,現在只要有一台敵方的飛機飛過上空,E連就要準備抱頭鼠竄了。

  一直到中午E連已經前進十四公里,上尉連長再次進行評估,如果再家上先頭斥候部隊前進的距離共二十公里,完全都沒有碰上敵人,就連一個巡邏隊都沒有,跟鮑伯討論後,為了減少暴露在敵空軍搜索範圍的時間,傑里森下令全連加快推進速度。下午兩點半,E連本隊與第一斥候小隊來到預定的樹林邊緣,五個小時推進了三十二公里,反正時間還早,連長此時乾脆下令再往前推進到五公里外的下一個樹林中,這段路程原本打算在明天才走的,可是就如人之常情,只要凡事皆很順利,就會想要再多貪圖一點,說穿了就跟賭博有些相像。

  在A+3日十六時,E連部隊進入藏匿的樹林地,在這個距離已經能夠聽到飛機的聲音了,但還是沒有看見任何一架飛機。士兵們下車後都自動自發的開始部署陣地,並且為所有車輛舖上偽裝,還有些士兵特地去附近把長的很高的芒草割回來用,一連串偽裝舖設直到太陽下山前沒多久才完工,傑里森親自跑到樹林外圍回頭觀看,如果沒有很專心特別去看這個樹林,真的不會去注意到有一個裝甲部隊躲在其中,傑里森很滿意的點點頭。

  又一個夜晚降臨,今天時間感覺流逝的特別急促。享用過晚餐後,傑里森把羅盤、望遠鏡、紙筆、地圖放進背包中,多加了件衣服,另外還帶上尼爾用來防身。因為連長想利用今晚親自勘查機場週遭的防禦及狀況,隨行的只有弗拉和兩名士兵。

  走向墨爾德機場的五公里中,前四公里都是長滿雜草的荒地,一直到機場附近才有被整過地的痕跡,一行四人趴在早地上觀察著機場,傑里森拿著羅盤一邊對照地圖一邊在地圖上作出記號。墨爾德機場主要跑道是南北向,寬大的停機坪雖然浪費了大約一半的空間,還是有將近五十多架各型飛機停在地上,塔台與大多數的房舍都在跑道東面,裡頭住的不外乎是飛行員與防衛此機場的守備軍;機場四周燈光不算多,倒是有不少燈光自飛機附近閃出,看來是地勤人員在作準備或維修飛機,傑里森看著剛爬出地平線的明月,攻擊發起日那天正好是滿月,而今晚空中雲量不多,逐漸退化的圓月還是能提供足夠的照明,如不意外,今晚還會有一個轟炸任務。

  「你估計這埵釵h少部隊?」傑里森問他的排長。

  「不很確定。或許我們得把這個機場繞一遍。」弗拉提出自己的看法。

  吩咐兩名士兵原地待命,傑里森便與弗拉兩人慢慢往機場東側移動,機場四周並無鐵絲網與柵欄圍繞,也就是說,墨爾德機場是處於一個開放的狀態,另外更讓兩人帶有疑問的就是,機場周圍沒有巡邏隊在警戒,幾個用沙包堆起的機槍陣地都空無一人,難道王國軍隊人員缺乏到這種程度?

  兩人沿著機場東邊的草叢向北緩慢前進,看見幾間機棚發出的大量燈光,由於建築物擋住了,所以之前在南邊時都沒看到。走在後方的傑里森被石頭絆倒,隨身物品掉落一地,正忙著撿起,所以弗拉先找了個位置拿起望遠鏡觀看其中一座機棚,機棚內停著兩架轟炸機,許多的技工圍繞在飛機旁,弗拉調整焦距準備再看清楚一點,清晰的影像讓弗拉不禁放下望遠鏡揉揉眼睛,當再度用望遠鏡確認後,弗拉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大多數的人影身形都較嬌小,再加上留著長髮的比例……

  弗拉趕緊回頭看傑里森,他也才剛解決自身的麻煩。

  「看到了些什麼嗎?」上尉全身沾滿泥巴一臉很懊惱的走向下屬。

  「不過就是些機棚,正在維修受損的轟炸機。」弗拉盡量讓自己的態度保持正常。

  「那我來看看。」傑里森用袖口抹掉黏在望遠鏡上的泥巴。

  「不用了,我概略算過人數,而且這也讓我們了解到,進攻這個機場是勢在必行。」

  「那我果真沒判斷錯誤。」連長嘴角得意的微微上揚,準備抬起望遠鏡觀察。

  弗拉伸出左手把上司的望遠鏡壓下,「不要浪費時間,這邊已經看清楚了,就繼續前進吧,單單繞這個機場一圈就要花不只兩三個小時。」

  傑里森點點頭,繼續跟在弗拉後面往北潛行。

  弗拉撥開面前的雜草前進,一邊又很擔心自己上司,不時回頭監視,深怕傑里森拿起望遠鏡觀看機棚附近。絕不能讓連長知道敵人的組成,不然他絕對會猶豫不決,然後安排好的攻勢說不定就泡湯了,這樣可能會給E連帶來不確定性危險,而這點可能就是上尉最嚴重的弱點吧。弗拉作出了決定,他寧可對不起連長,也不要讓連長對不起整個E連。

  當兩人來到機場北方時,從機場方向傳來一陣陣螺旋槳的聲響,一整群大約快三十架轟炸機慢慢駛向南方跑道的底端,之後整個編隊都從躲在草叢中的兩人頭上呼嘯而過。傑里森把看到的幾個防禦陣地以及四聯式防空機槍陣地位置都記了下來,機場東側的陣地更少,連哨都沒幾個,而且還好在機場四周的防衛部隊都是男性士兵,並沒讓傑里森起疑,於是弗拉就領著上司加快走回南邊與另外兩名士兵會合。

  回到E連在樹林中陣地時已經是凌晨將近一點,傑里森把自己寫下的筆記交給鮑伯,喝口小酒後就拖著疲憊的身軀睡覺去了。

  上尉一直睡到A+4日上午十點多才醒來,依照排程,今天整個白天都是E連的休息與準備時間,雖然已經決定好要在晚間突襲墨爾德機場,可是適合進攻的確切時間到現在都還沒決定。傑里森帶著尚有睡意的眼神四處張望,沒看到鮑伯,向凱特詢問後才知道在鮑伯要求下與弗拉又去出了趟斥候任務,反正現在還有很多時間,便自個回指揮車研究起進攻路線。

  五公里外,鮑伯趴在背光的位置用望遠鏡看著墨爾德機場,他早上八點就把弗拉挖起來,趕到機場附近時,正好目睹王國空軍又一次的出任務,整個停機坪只剩下幾架可能有問題的飛機沒升空而已,今天天氣不錯,空中目前也只有幾朶雲而已,在一旁的弗拉則環視著機場,把昨晚忽略掉的哨位與陣地記下。

  望遠鏡轉向屋頂擁有許多天線的一棟水泥房,想必與外界連絡的無線電室就在那裡面,這也會是攻勢中早期就要除掉的目標之一。鮑伯把望眼鏡壓低,想看看機場內還有哪些動靜,突然瞥見有幾個人影朝機場南邊的草地走去,從制服看來,對方五人應該只是後勤人員,都沒有攜帶武器,而且其中一人還拿著一個籃子,應該只是想趁空來野餐一下而已,這只是在對方過轉頭前鮑伯的想法。鮑伯的反應跟前一晚的弗拉差不多,一時不知該如何表達心情的中尉拍著身旁排長的肩膀。

  「你看那邊。」手指著大約七百公尺外正準備要野餐的五人。

  弗拉拿起望遠鏡看了看,但並沒有說什麼。

  鮑伯看著對方的表情,起了懷疑,「你已經知道了?」

  少尉排長默默的點點頭。

  鮑伯趕緊回想昨晚傑里森回到營地的臉色,那時他並無顯露任何不安,甚至還對計畫中的進攻保持樂觀,不對!如果吳知道了,絕對不可能還保持那樣安泰自如的表情。

  「你知道,可是他不知道。」兩人都知道『他』是指誰。

  「我昨晚就注意到了,所以我故意讓他分心。」

  「為什麼?」

  「其實你跟我都了解為什麼。」

  鮑伯沉默了,沒錯,在場的兩人都能夠知道為什麼。

  弗拉觀察著上司的表情,回問了一句,「那你回去後會跟他說嗎?」

  其實鮑伯早已在推敲著說與不說的各種狀況。說,傑里森可能會打退堂鼓,E連會被迫後撤,雖然可以回頭去襲擊其他敵軍,可是事後上頭追究起來,傑里森可能會惹上麻煩,;不說,依原定計畫進攻,說不定能像傑里森所說的造成敵後混亂,而引發敵方全面性的撤退,這樣雙方都能減少損失。

  經過衡量後,鮑伯作出對不起自己良心的選擇,「我不會跟他說。」

  「為了E連?」

  「不,還為了身陷在這渾沌之中的所有人。」反正已經確定會有人受到傷害。

  下午,空中雲層逐漸發展,連最後一絲機會都不留給陽光。連長集合了連內所有軍官開作戰會議,一張機場簡圖、軍事地區地圖與筆記都攤在地上。

  「根據我昨晚與今天早上的觀察與統計,墨爾德機場的防衛部隊大約有一個連的兵力,再加上地勤人員、飛行員、後勤人員、座辦公室的,應該有個將近七、八百人,所以對方在人數上有絕對的優勢;但是還是有好消息,對方並沒有戰防砲與戰車,雖然我們不能確認他們有沒有反裝甲火箭,但是以戰場狀況來看,可能都已經送去前線了,所以對我們來說,最有威脅的也只是四聯式防空機槍與機槍陣地。」弗拉看著手上的紙條說道。

  「大家都聽到了吧?」傑里森看著每人一眼,確定五人都點頭後才繼續說,「你們看現在天空,雲層很厚,如果一直維持到晚上,對空軍來說是個壞消息,所以他們今晚應該不出任務,這就是我們的機會,我們要趁所有飛機都在地上的時候發動攻擊。」

  「你有決定好要在什麼時候發動攻勢了嗎?」

  「我想趁對方人員大多在休息的時候發動攻擊,這樣比較有奇襲效果,所以我打算把進攻時間定在凌晨兩點。」傑里森再度看看其他人是否有問題,沒人提出疑問,「好,那我們來看這張機場簡圖。幾乎所有的建築物都在跑道東側,這也代表說敵人大多也集中在建築物區內,所以我打算這樣發動攻擊。」連長在機場地圖的跑道畫了一條線,然後在機場東邊外圍再畫上另一條線,「我們兵分二路進攻,我要先把第一、第二排一半的步兵調給第三排指揮,只有步兵,而其餘的第一、第二排裝甲部隊從跑道南端進攻,一路沿著跑道向北推進,戰車砲彈省點用,多用機槍,一開始的這幾棟水泥房開幾砲後就跳過,只要第二排留一輛坦克與兩輛C-15看守,其餘部隊則持續推進,盡快把飛機都癱瘓掉,不要讓任何一架飛機升空,還有在坦克把這邊的機槍陣地與四聯式防空機槍打掉之前,你們兩排剩下的步兵都不要離車輛太遠,等你們推進到跑道盡頭後,第二排的其餘部隊在北邊部署一個防線防止敵人脫逃,然後第一排的部隊則沿跑道來回掃蕩,以上這是靠跑道這邊的作戰,有問題嗎?」

  「我們交戰的準則應該擺在怎樣的程度?」凱特小心翼翼問道這個敏感的問題,同時鮑伯與弗拉互看了一眼。

  「由於對方部隊人數多過我方甚多,所以我們也只好自私點,先盡可能削簡對方人數,直到我們有能力掌控俘虜為止。」

  「對於要逃跑的敵人呢?」

  傑里森想了想,「你自己看著辦吧,也沒有必要去硬追,反正我們沒有足夠人力完全封鎖整個機場,開放式的地形隨時都會有人脫逃。」

  「還有一件事,在開戰後三到五分鐘左右,第二排留下的坦克要把這棟建築物上的天線都打壞。」鮑伯補充道。

  「是沒問題啦,可是為什麼不一開始就破壞掉呢?」

  「我們要讓敵方有時間發出被裝甲部隊偷襲的消息,為的是要讓敵方其他單位誤判有一整支裝甲兵力已經突襲到後方,所以要在敵方尚未清楚我們全部兵力前摧毀無線電。」連長解釋著自己的打算,可是又總覺得說起來怪怪的,還好其他四名排長都點頭表示了解,「還有問題嗎?」

  「很好,那我開始說機場東側的部署。登格爾,操作八門六零迫擊砲你最少需要多少人?」

  「十六人應該就夠了。」

  「好,在攻擊開始前,你把那兩輛卡車開到大約這個位置,大部份的建築物區都在迫砲射程內,這八門迫砲將是我們今晚第一個打響的,剛開始的目標是停機坪上的飛機與這一整區的木造宿舍,再來是機棚,與敵方的防禦陣地,所有的目標都盡量讓八門同時攻擊,火力不要分散,先對每個目標都射擊數發砲彈後,就換下一個目標,然後不停的一直輪流轟炸直到彈藥剩下一半,把對方的人員都逼出來。沒問題吧?」

  「行。」

  「最後是步兵了,我們不是有很多機槍嗎?讓所有的步兵兩人一組配一挺機槍,在足彈藥,在機場東緣的雜草中大約以每七十五公尺的距離分散,看到有人要逃出來後才開槍把他們逼回去。第三排與支援排的C-15負責支援所有的步兵,第三排的四台坦克負責強制拔除敵方陣地,然後偶爾開開砲,給敵方造成心理壓力。有問題嗎?」

  「要讓步兵進去掃蕩嗎?」納瑞問道。

  「不要,我們一直持續封鎖到天亮,之後才由裝甲車帶頭掃蕩。而且要到那時候才開始收容俘虜。」傑里森很清楚的了解這道命令有多麼的殘酷,會有多少敵人能夠稱到天明呢?可是在戰場上,減少己方人員傷亡永遠比敵方傷亡重要,尤其是在雙方人員相差懸殊的狀況。當然,如果所有敵人都投降是在好不過的,但這種想是根本不切實際;所以才打算用這樣的封鎖來逼迫對手投降,只要他們不要愚蠢的四處亂逃,只要他們肯乖乖的待在封鎖線內,就有機會可以活著看見未來的陽光。

  「只要雲層不消散,就有利於我們部署今晚的攻擊。」傑里森抬頭看著陰暗的天色,「你們下去準備吧,如果有發現啥問題或麻煩,馬上讓我知道。」

  四名排長起身離開,傑里森吩咐艾德瑞把自己的晚餐送到指揮車。看著朋友離開的背影,越加不敢說出實情,鮑伯很清楚的知道吳作出了怎樣的決定,沒錯,他已經預料到會有大量傷亡,不管敵方還是己方;傑里森總是會在做出重大決定後適度的調整自己的心情,可是他現在還不知道這樣的準備並不夠充分,在發覺事實後,殘酷的景象將會摧殘掉他維持自我良心的最後防線。

  由於整個作戰將會持續到明天清晨,甚至延續到明天上午,所以連上幾個比較會煮東西的大廚們特別大展身手,熱呼呼的濃湯將讓士兵們有體力作戰下去。吃完晚餐後,所有的部隊都在進行分組與任務交代;所有士兵都有最基本的概念,那就是敵人數量多過我方六倍,所以被分配到要在機場東側部署機槍的步兵們恨不得再多出兩隻手多拿些彈藥箱;駕駛兵們則在做最後的車輛檢查,E連必須全力出擊,任何車輛拋錨的情況都會造成某種程度的影響。而目前讓所有人最困擾的事是,幾乎沒有任何一點月光透過雲層,事情大多只能摸黑作,如果需要用手電筒,就還要特別拿個東西遮住才保險。

  晚上十一點半,兩名偵查兵回報墨爾德機場一切正常,機場活動不頻繁,濃厚的雲層不適空軍作戰,看來對方也打算趁機多作休息。

  步兵部隊先行帶著沉重的裝備出發,納瑞•敏德帶領五十多人趁著籠罩大地的黑暗在草叢中前進,整個機場東線的封鎖完全依賴這些機槍。整批部隊花上一個多小時才來到封鎖線的南端,還要再花上半個小時才能完全部署。

  一點四十分,兩輛各搭載四門迫擊砲的卡車出發開往指定位置,同車的還有傑里森與鮑伯,上尉原本打算搭乘指揮車跟在第一排後方的,但是副連長認為東線比較需要多加注意,而且能夠及時要求迫擊砲砲擊需要支援的地區,而搭在無線電的指揮車則晚點趕上。

  一點五十分,所有的裝甲車輛從樹林中出發,引擎龐大的噪音與震動劃破平靜的夜晚,這也是裝甲部隊最後出發的理由。同時,東線的步兵們也完成了長約兩公里,有二十八挺機槍架好的封鎖線。

  裝甲車震撼的聲響與震波傳到敵人建築物中,從傑里森這個方向可以看見突然多了些燈光,一些偏南方哨塔上的探照燈都亮了起來,以此為訊號,第一批八枚六零迫砲飛向停機坪。

  先看到爆炸的光線,再來才聽到爆炸聲,一場由E連主導的包圍襲擊戰開打了。機槍兵用短陣的掃射打熄所有探照燈,而第三排的裝甲車輛則從一條向東的道路駛來;弗拉與凱特的隊伍開進機場,馬上就對在一旁的水泥房射擊,數個大洞瞬間就出現在牆壁上,八門戰車砲齊射四次後,這個擁有塔台的建築物差不多可以報廢了,水泥塊被炸的到處飛散。

  在對停機坪發動第九波射擊後,八門迫砲就調整方向與射角開始向下一個目標木造房屋區射擊。凱特依照指示留下兩台C-15與一輛坦克守在水泥建築物前方,而其餘在跑道上的裝甲車則全速行駛,用所有能用的機槍開火掃射;堆在跑道旁的油桶起火爆炸,先是一陣強光,再來是一股濃濃黑煙直上天際;停靠在地上的飛機群,有些已在迫砲的攻擊下報銷,剩下倖存的飛機也在機槍的掃射下千穿百孔。

  防衛機場的部隊趕緊動員,一些搞不清楚狀況的守軍以為遭到空襲,操作著四聯式防空機槍對著天空胡亂掃射,機槍發出的火光正好暴露的陣地位置,第一排的戰車用戰車砲輕鬆的除掉目標。另外,留在水泥房附近的第二排戰車,等命令的時間差不多後就把砲管打高,一擊破壞了墨爾德機場最後的幾支天線。

  就整個戰場而言,砲擊聲、爆炸聲與槍擊聲完完全全蓋過人們的喊叫聲;剛才還在熟睡的飛行員們被突如其來的聲響驚醒,只見窗外的飛機起火燃燒,火勢在短時間內就蔓延開來,燃油、機油、塑膠……等各式各樣的可然物在機場中是缺一不可的;許多專作後勤的王國人員是第一次身陷戰火之中,混亂的人群先是毫無頭緒的到處亂跑,後來一些較冷靜的人開始把大家集中起來,想跑往機場東邊的草叢躲避。

  不幸的是他們並沒這麼好運,埋伏在草叢中的機槍手一見有敵人接近,隨即扣下板機掃射,只見因背光而黑暗的人影紛紛倒下。

  第二排的部隊抵達跑到北端盡頭後就原地展開一個防線,第一排的車輛則掉頭繼續掃蕩。

  躲在機棚裡的王國地勤人員們也以為機場被空襲,其中大多數人都趕緊逃離這個明顯的目標,沒多久,一座座機棚都在迫擊砲射擊下倒塌,沒逃出的人員與飛機則一同陪葬。

  有些守軍部隊一直等到看見裝甲車輛才了解到敵人是在地上而不是天空,可是對於這些沒配備反裝甲武器的守軍來說,這是個無法排除的問題,步槍與機槍子彈是無法擊毀裝甲車的。

  在傑里森的指示下,登格爾手下的迫砲再度轉換目標。上尉用望遠鏡看向西方,到目前為止,進攻狀況一切順利。弗拉的裝甲車部隊在跑道上以每一百多公尺為間隔散開,監視著東面,並且壓制任何可能的抵抗。

  企圖逃向草叢的人員都遭射殺,她們的犧牲警告了其餘有相同企圖的人員,但是她們能選擇的並不多,只好紛紛躲在自個認為安全的地方。

  整個停機坪一片火海,幾乎所有的飛機都在燃燒,火光也已經把這附近都照亮的像白天一樣,許多還在胡亂奔跑的地勤人員則成了明顯的標靶。現在墨爾德機場跑到東邊的建築物區中,已經沒有任何一棟還維持完好無損,尤其是木造的房屋大多都成為烈焰的舞台。

  隨著時間的流逝,E連部隊遭遇的抵抗越來越少,迫擊砲射擊也已停止,原本還很吵雜的戰場漸漸的趨於安靜,雙方互相射擊的頻率也逐漸下降。開始進攻後一小時,E連很確定已經取得整個戰場的控制權,而到現在傑里森才開始擔心起那些還在四處肆虐的火苗。

  E連的部隊很成功的將敵軍殘餘人員包圍在封鎖線內,但是還有個麻煩得問題,封鎖線上各點之間的間隔距離其實都很大,雖然武裝抵抗漸少,但還是有很多王國的人員想利用黑暗逃脫,因此每當有槍聲響起,所代表的就是又有人失敗了。

  連長打算搭乘指揮車去跑道那一側了解一下狀況,可是又被鮑伯阻止了,而這次他的理由是,在現在這樣昏暗中,無法有效辨清敵我,所有任何進一步的行動都要等天亮後才安全。

  貪婪的火焰在吞食掉所有可然物後,儘管十分不情願,還是只能乖乖熄滅。大火熄滅又給予了被圍困者新的希望,四周比之前更加灰暗,又有人再度嘗試,可是到天亮前成功者卻只佔少數。

  清晨六點多,從天色的轉變可以知道,A+5日的太陽升起了,這時傑里森才與鮑伯搭乘指揮車繞機場南方到跑道與弗拉會合。這是傑里森第一次從夠近的距離觀看戰場結果,原本心情還不錯,可是看見望遠鏡中的情景,傑里森驚訝的兩手一鬆,讓望遠鏡直接摔落地面。

  「怎……怎麼都是女兵。歐,天哪。」傑里森緩緩搖著頭,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他回頭用眼神詢問著兩名軍官下屬,希望他們能給他一個否定的答案,可是兩人毫無表情的表情卻透露了他們早已知道的事實。

  「你們都早就知道了?」上尉用帶著恐懼的聲音問道。

  沒有回答,弗拉甚至故意迴避上司的眼神,最後只有鮑伯微微點了個頭。

  「為……為什麼?為什麼不跟我說?為什麼?為什麼?」傑里森狠狠的揮出一拳,重重的落在指揮車的裝甲外殼上。

  沒有回應。氣急敗壞的傑里森,根本不管四周還有其他士兵,直接抓起鮑伯的衣領,繼續喊道,「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

  鮑伯直視對方的雙眼,也吼了回去,「我告訴你為什麼!沒錯,我們故意瞞著你,是因為我們很清楚如果讓你知道了,你一定下不了手。可是我要告訴你,那只是你個人的問題,你身為這個連的連長,你優先要考量的是整個連,而不是你自己。如果只為了讓你自己不受良心譴責,而置整個連處於危險,這樣自私的心態是不行的。」

  「不管我下不下的了手,我才是這個連的連長,那種事情是由我來決定的!」傑里森用更大的聲音吼了回去。

  「沒錯,你才是連長。可是我是副連長,我有職責輔助你不讓這個連陷於危險之中。只要你不肯幹,我們難道還要偷偷的摸回去?而且這整個計畫也是你提出來的,你不是說只要能作出效果,就能讓敵方自動退兵嗎?然後雙方都能減少死傷,這些都是你說過的話,難道你都忘記了?而要做到這點,這些就是必須要的代價!」

  「我是說過,我……我……我……」傑里森覺得一陣哽咽,他找不到還能為自己辯護的話,眼淚逐漸從眼角溢出,他已經盡量克制自己了,可是這個身為人類的情感卻抑制不了,他很想像小時後在媽媽懷中大哭一場,藉此得到安慰,但這已經不可能了,最後理性終於戰勝了感性,傑里森知道事實已經造成,而唯一的辦法就是趕緊補救。他回身拿起放在車中的醫療箱,然後快歩衝向自己造就出的地獄。

  「傑里森,那邊還很危險。」沒在第一時間攔下受到傷害的朋友,「快,快把連長拉回來。」鮑伯一邊喊道一邊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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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好,少校,我已經看過你交上來的報告了,真是果敢的推進,而且你運氣不錯,居然只以一個連製造出那樣的效果;原先前線還陷入苦戰,可是王國那些渾蛋居然突然撤退了,我們原本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呵,真是大功一件啊。」

  「只是運氣好而已,長官。」

  「年輕人,運氣好也是一種實力啊,這件事情已經往上報了,你一定會拿到克里斯多大鵬新月獎章的。」上校看對方沒回話,「好,我們直接談正事。摩爾運氣實在是太差了,整個營部在第二天就被敵軍砲擊給擺平,所以讓你們那些個連都橫衝直撞了好一陣子。你認識米爾頓吧?」

  「是的,長官。」

  「他運氣不好,直接衝進敵軍設好的陷阱中,所以整個K連報銷了百分之八十,米爾頓自己也掛了。G連也是,裝甲車輛損失達百分之七十,人員損失達百分之六十。比較幸運的就是你們E連與J連,還有I連,損失都沒超過百分之三十,因此我們打算把G連與K連解散,剩餘部隊併到剩下的三連。所以,少校,雖然要恭喜你升為營長,可是我目前還沒辦法提供你一個完整的營,補充兵與車輛裝備說不准何時才會到。」

  「我了解,長官。」

  「第二營所有的參謀也都掛了,由於現在前線缺乏軍官,所以應該要配給你的營參謀我也無法給予很確切的保證。另外,有找到適合接替E連連長職位的人選了嗎?」

  「有的,長官。就是原本我的副手,鮑伯•考伯特中尉,他現在人就在外面。」

  「我想也是,等等出去跟他說他現在是上尉了。」上校手伸進口帶,「那,你的新領章與肩章。」

  「還有,少校,雖然王國部隊大多已經撤到那瓦河西岸,可是還是有為數不少的遊擊隊在東岸活動,集團軍目前也有很多問題,我方雖然勝利了,可是還沒有充足的兵力填補完所有缺口。所以你現階段的任務就是,回去重整部隊後隨時待命,如果敵人還蠢到要反撲,我們就需要你的部隊了。」上校補充道。

  「是的,長官。」

  「你臉色不太好,最近睡的很少,是嗎?多利用時間補個眠,下去吧。」

  手中緊握著少校領章與肩章,漫步出上司的營帳。不過就是個少校,不過就是四塊破布,犧牲了什麼?而得到了什麼?古人說『要得到多少,就要先有多少的付出。』,近千條的人命換來的就是這些?人命啥時變這麼不值錢了?真他媽的該死!傑里森很氣憤的扯下先前的領章與肩章。

  打下墨爾德機場已經是兩個星期前的事了,總共補抓到三百一十三名俘虜,雖然E連已經盡量妥善照料他們,可是在移交俘虜後送前,卻有高達一百零五人自殺,其自殺的方法多不勝數,當時E連還部防在機場四周,根本無法騰出足夠的人員監視俘虜,其中更有一次是集體自殺;關在同一間房間的四十三名女戰俘,用偷藏的一截尖銳鋼筋刺擊要害自殺,失敗的話,旁邊的人會幫助送你一程;當時一名值班的警衛聽到慘叫聲趕到,從門上的小窗口目睹了整件慘劇,可是他不敢開門進去阻止,事後這名士官幾近精神崩潰,連把槍都拿不起來,連續好幾天都躲在角落不停發抖,不吃東西也不與人交談,最後沒辦法只好將他後送。她們為什麼要自殺?能夠從戰場上存活下來,不是應該高興嗎?說真的,理由不難想到。問題就在於聯邦的戰俘營,沒有幾個前線軍官喜歡那個被詛咒的地方,是由一些極度諂媚巴結的軍官所有物,是一個沒有『人權』這個字辭的場所。那些被後送的兩百零八名戰俘能有多少選擇?只要到了戰俘營,她們不會有多好的下場,傑里森自己則根本不敢去想像。所以要選擇自殺來提前解脫?難道要把她們放回去才是真的人道,才是真的對她們好嗎?可是你不能夠隨便放走三百多個戰俘吧,難保自己不會死在她們槍下。可是……有太多的可是了。

  看著坐在吉普車駕駛座上的鮑伯,他之前就想過這些的問題了嗎?如果想過,那麼為何他還能帶著笑容?為什麼……還是他已經看開了?

  「怎麼樣?旅長有說些什麼嗎?」

  傑里森只默默的將上尉階領章、肩章遞給對方。

  「這麼說,我現在起就是E連的連長了?那你就是我們的營長嚕。」

  對方只點頭作為回應。

  「好,那我們就回墨爾德機場吧,看來快要下雨了。」鮑伯等上司坐好,發動吉普車踩下油門,駛向往西方的道路。

  鄉間的道路總是滿佈石子和凹坑,每當輪胎與其中一個接觸,總是會造成全車搖晃,而這一陣一陣的衝擊,讓人無法坐的安穩,也讓早已煩躁不安的心情更容易隨著搖晃惡化。

  原本從軍只為救人,可是現在?突然想不清自己是在什麼狀況下當上裝甲部隊的軍官,是在什麼時候?何時從後方的醫院來到這荒唐的前線?傑里森低頭回想著。

  是一年半前的春天,傑里森與鮑伯還有許多自願充當軍醫的醫學系學生正在克博勒城治療從前線退下來的傷兵,所有人都過著忙忙碌碌的救人日子,可是這樣的日子並沒過多久。一名聯邦陸軍少校打斷了在進行中的手術,所有有大學學歷的人員全都被要求馬上集合,正當大夥都還搞不清狀況時,少校宣布了一件影響在場所有人的消息。由於前線的作戰造成陸軍軍官大量折損,所以陸軍高層計畫把能徵調的高知識份子全都集中作軍官訓練,用短期兩、三個月的密集訓練來讓這些『速成軍官』去填補戰場上的缺額,就這樣他們從軍醫變成了軍官。傑里森輕輕的笑了出來,因為他想起自己曾休息的時候在教官面前說出的一個蠢問題。「教官,我們很多都是醫學學系的學生,我們從軍是為了要多救一些人,為何要讓我們參加這個軍官訓練?如果讓我們留在醫院,我們可以多救很多人啊。」這只不過是個天真的想法,而那名已經忘記名字的教官只用一個回答就讓這個菜鳥無話可說,「現在前線缺乏軍官,你知道這代表了什麼嗎?你要知道,軍隊中有許多的士兵都沒接受過良好的教育,在沒有軍官的帶領下,那些身陷前線的士兵們根本無法執行命令,在沒有軍官的領導下,他們不能前進也不能後退,結果是什麼?毫無意義的犧牲。你也是個聰明人,你口口聲聲說要救人,那你就給我好好的學習,為什麼?你在醫院只能救那些已經被後送的傷兵,如果真要救人,那為何不去前線利用自己的智慧來減少士兵的傷亡呢?而且你也可以利用你所學的在前線急救危急的傷兵,比起躲在醫院治療還能撐到後送的傷兵,這才是真正的救人。」這段訓話讓傑里森永遠改觀了。

  「你後悔了嗎?後悔來從軍了嗎?」在駕駛座的鮑伯突然問了一句,似乎看透了朋友處於混亂的思緒。

  傑里森先很驚訝的望向鮑伯,再以疑糊的表情看著對方的側面。

  沒等對方回答,鮑伯繼續說了下去,「我自己倒是沒有感到後悔過,我們自從加入軍隊的那一天開始,就不間斷的在救人,時至今日,我們救了多少人?我不清楚,可是我還記得在參加軍官訓練時,亞特瑞爾教官所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傑里森點點頭。

  「他說的沒錯,我們自從當上軍官後,只要我們能好好的領導,可以在前線直接降低士兵的傷亡,我自己想了很久,我覺得這樣算是較為積極的救人方法吧,應該比我們身在後方醫院還能救到更多的人。」鮑伯打了一下方向盤,迴避了一個較大的坑洞,「可是為了能夠減少己方人員損失,我們這些身在前線的軍官自然必須面對許多矛盾的問題,而且如果我們是抱持著救人的想法而來的,這些問題更是強烈的衝擊我們。為了保全己方人員而殺戮敵軍,為了保全多數人而犧牲少數部隊?我們該如何衡量?人命是能夠擺在天秤上衡量的嗎?敵人不是人嗎?少數的部隊就能被犧牲嗎?在戰場上,太多難以定論的狀況會發生,如果我們是為了救人而來,那我們就必須要有所覺悟,所以我們只有一個目標,以雙方最少的傷亡來結束戰爭,而我們要達成這個目的,就得要不去計較眼前的損失。」

  傑里森兩眼瞪的大大的,他完全不曉得鮑伯何時有這種荒唐的想法,正要開口反駁,可是鮑伯又再度開口。

  「你可能會有疑問,沒錯,我剛剛的講法是以整場戰爭為前提,而我們也只不過是小小的軍官,我們要如何去達成目標?你難道沒注意到嗎?你已經做到了。你只用了單單一個裝甲連改變了整個攻勢,王國軍的撤退讓雙方坑陷在戰線中的時間大幅縮短,也減少了雙方軍隊在此的損失,戰鬥越快結束,人員的傷亡就越小。」

  傑里森打破了沉默,冷冷的說了一句,「就算我要成為一個冷血的屠夫?」

  「不完全是,要先作出判斷,到底是必要還是不必要。」

  「那你教教我如何去判斷。」傑里森很不客氣的回了一句。

  「差別就在於能不能達成我們要求的目標。」

  一陣怒氣直衝腦門,滿臉赤紅的傑里森打破了田野間的寧靜,「你他媽的什麼時候開始有這樣荒謬的想法了?」

  鮑伯保持著心平氣和的態度回答,「就在最近這一陣子,你最近都不怎麼說話,我知道你在想這一連串的事情,所以我也在想。」

  傑里森整個人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你的意思是要我像卡羅克一樣嗎?你之前還不是常跟我抱怨他的做法,怎麼現在又開始興賞他的作風了?」

  鮑伯把吉普車停了下來,直視對方的雙眼,「因為這跟你自己有個很大的問題有關。」

  「什麼問題?」

  「以墨爾德機場為例,守軍是男性的部隊你就能果斷的下令攻擊,可是只要聽到有女兵,你就退縮了,這算什麼?不管是男兵還是女兵都是人啊,你自己是怎麼來分的?」

  「可……可是戰場本來就不應該有女兵出現的啊。」

  「應該,應該。可是你要面對的是事實,一個可悲的事實,這個錯不在你,也不在她們,是王國在上位者的錯誤,而且是個既定的錯誤,無法改變的錯誤,而你打算要如何去面對這個不幸?而且這樣的部隊在王國軍中有增加的趨勢,難到你就要這樣放棄?只為了自己的良知?你以為我們都很喜歡殺女兵嗎?我只能跟你說,不管敵人是男的還是女的,我相信,連上大部份的人都不喜歡殺人,很遺憾現實是不會理會你的感覺的,大家都想存活,不管是我們的人還是敵人,在這個地獄中,只有放棄生存的人才會對敵人仁慈。」鮑伯深呼吸一口,「你以為只有男性的敵人才會開槍嗎?」

  面對朋友如此一針見血的指控,傑里森只能獨自支支吾吾的回答,鮑伯沒有說錯,這是自己始終都不曾注意到的明顯矛盾,可是……

  「可是你如果早點跟我說出對方有大量女性成員,我可以安排較為妥善的辦法來減少傷亡啊。」傑里森試圖辯解。

  「這是你現在的說法,如果是在當時呢?只會浪費更多時間,會有更多風險,而且甚至無法達成我們的目標。」鮑伯很不客氣的回道。

  「我可以的,我……」

  「你可以?就算你可以,好,那你回答我一個問題。為什麼有那麼多俘虜自殺?」鮑伯再度往前推了一歩。

  「是……是因為……」傑里森很清楚主要是因為戰俘營的關係,但他說不出口。

  「怎麼了?你應該清楚的很吧。」

  傑里森用發抖的雙手摀著臉,那些女戰俘擠縮在一起的畫面又浮現在腦中,她們恐懼的表情,不!連眼神深處都可以清楚展現,那毫無希望的未來,知道自己將會去戰俘營的恐懼。傑里森又坐了下來,淚珠濕潤了手心。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見對方坐下,鮑伯再度踩下油門,「在你還沒有能力改變現狀之前,或許這對她們來說是一種解脫。」

  「你怎麼能這樣說!這哪裡是一種解脫。」受到刺激的傑里森轉身兩手抓住對方的衣領。

  鮑伯被突如其來的衝擊嚇了一跳,趕緊空出右手來抵抗,企圖擺脫傑里森的雙手,而左手則使盡全力盡量穩住方向盤,「放開我,你冷靜點,冷靜點!」掙扎了很久,傑里森才放開手,鮑伯重新穩住車子「你幹麻這樣啊。」

  「他媽的你給我講清楚,去戰俘營哪算是解脫?」傑里森大聲的吼著。

  果真是誤會,「你怎麼啦,冷靜用點腦袋想想,我說的解脫當然是指那些死去的人!」

  「可是她們原本有機會活下來的。」

  「被送到戰俘營會比較好嗎?」鮑伯反駁道。

  不會!被這麼一問,傑里森又冷靜了下來。

  「被一輩子凌虐、被虐待致死、乾脆利落的死。是你,你會選擇哪一種?」鮑伯很快的接著問。

  傑里森反射的回答,「我寧可死的乾脆些。」聲音非常冷淡。

  「這不就對了!你算是在幫她們解脫。」

  「殺她們是幫助她們?我不能這樣認為。」

  「你不能這樣認為?我們現在是在打仗,認清楚事實!好,我這樣跟你說好了,如果你放走了她們,那又怎麼樣呢?我們現在可能還深陷苦戰中,你曉不曉得?這場會戰不會這麼快就結束了,死傷的人數比現在還會多出好幾倍。」

  傑里森又困惑了,「你的意思是我其實還是有救到人?可是我必須作出抉擇?」

  「少數人?多數人?女人?男人?沒錯,一切都在你的抉擇。如果救了少數人,而且合乎你的良心,但是犧牲了多數人,雖然那些多犧牲的人你可能看不到,也可能不痛不養,對,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反之,犧牲了少數人,卻無形中多救了很多人,一樣,你也是看不到,聽不到,甚至你根本搞不清楚有沒有多救了些人。這些結果都決定在一瞬間,這也是我們身為軍官要背負的枷鎖,非常的矛盾,非常的滑稽,可是卻是血淋淋的事實。」

  「那……那我應該要怎麼辦?」傑里森逐漸恢復了理性,可是雙眼還是紅紅的。

  「善用智慧來減少損失,依自己的能力來作出判斷,至於優先考慮的是內心良知?還是外在現實?一切都看你了。不管最後的決定是哪一種,都不要再給自己太多心理壓力,這樣會影響事後其餘的判斷與決定。」

  鮑伯說完後便閉上了嘴,傑里森也獨自默默的分析剛才兩人間的對話。人命要如何來衡量?自我良知與現實的界線?找不到平衡點,也找不到界線,這是個沒有標準答案的問題,然而一名軍官的職責,就是要在如此絮亂中找出一組解,由於其中變數太多,所以每組解都會是獨一無二的,會是一組符合這名軍官性格、當時心理狀況、現實環境的解。

  傑里森發現,雖然腦中思緒繁雜,情緒卻意外的冷靜。為什麼?他回想過去的這兩個星期,自己情緒一直保持在非常不穩定的情況,甚至處於將潰堤的水壩一般,但是現在是過去這兩星期以來最能定下心的時刻。傑里森再次問著自己為什麼?是因為所有憋在心中的怨氣都一吐為快了嗎?不完全是。還是自我的心理建設?沒錯!因為自己是第一次受到這種程度的衝擊,支撐內心的支柱完全崩潰,傑里森幾乎回憶不起這兩星期間自己還作了哪些事情,除了傷心、悲痛之外,一片空白。

  鮑伯沿著路繼續的開著車,天色越來越暗,只要在前方往南轉,再開個十分鐘就能回到機場了,希望能趕在雨下下來之前。

  事發後的這兩星期,傑里森幾乎沒跟弗拉與鮑伯說過幾句話,甚是還想過永遠不再跟鮑伯說話了。可是經過努力的回憶,些許破碎的畫面終於重現,這些畫面都有個共同點,鮑伯都處於其中。雖然這段期間,傑里森對待鮑伯的態度一直不是很好,但鮑伯還是很努力想要幫助朋友;傑里森更注意到先前的對話,鮑伯雖然直接指責自己,但有別於一般的指責,其中還有許多的暗示與論點,牽引著自己重新以理性去面對這場悲劇。漸漸的,傑里森終於了解到,之前自己是一直帶著逃避的心態,而現在不同了,經過了這番的爭吵,他不會在退縮。

  傑里森用眼角看著鮑伯,作了個深呼吸,鼓起勇氣,他要對鮑伯道歉,他要對自己無禮的態度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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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鮑伯……。」兩個字才剛說出口,卻被爆炸聲淹沒,一股突然而來的推力從車底襲來,傑里森感覺到自己變的很輕,接著飛離座位,飛在半空中的煞那,對於時間的了解改變了,所有的體驗都變的較為緩慢,天空惚近又惚遠,聲音卻聽不清楚,傑里森急著想看鮑伯,轉頭卻只看見急速接近的地面,唯一的反射動作就是用雙手捲曲來保護頭部。

  衝撞強烈震擊著五臟六腑,還不只這樣,傑里森繼續順著傾斜的地面又滾了幾圈,還好最近食慾不佳,胃中食物很少,沒有當場吐出來。但是落地前肺吸滿空氣,一遭撞擊擠壓,肺中氣體從食道衝出因而嗆到,咳嗽咳到眼淚都留了出來;另外全身著地的那一面都非常疼痛,尤其是膝蓋與手肘,不只擦破皮,還因撞擊而麻痺。

  所幸意識還算清醒,四肢暫時還動彈不得,傑里森試圖調節呼吸來放鬆自己,可是很不成功。發生了什麼事?鮑伯呢?是最先晃過意識的兩個問題。觀察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落在較低於路面的田溝中,附近有一些吉普車散開的零件。是一枚地雷!凶器的樣子掠過腦中。傑里森努力的掙扎,強迫給四肢傳達要求動作的命令,還好雙手較爭氣些,終於能依要求作出些動作。

  傑里森咬著牙用雙手拖著全身努力的匍伏向路面,很吃力,但還是一吋一吋的前進。頭一高出路面,兩眼便快速搜尋,只看見吉普車翻倒在二十公尺外燃燒著,鮑伯呢?傑里森忍著疼痛廢盡全力用雙手將自己稱起,希望能看清楚點。沒有。該不會是翻道路的另一側吧?於是先坐起身,用雙手揉捏雙腳,確定都還有知覺後,硬是用雙手支撐,利用斜坡站起來。

  傑里森搖擺著傑里森搖擺著走向路的另一側,發現鮑伯臉朝上躺在路與田間的斜坡面上,隱約看見後腦勺有出血。傑里森慌了,他加快腳步靠近,不管膝蓋的傷痛,直接跪坐在鮑伯身旁,「鮑伯!鮑伯•考伯特!回答我啊!鮑伯!」傑里森邊喊邊迅速作檢查。沒有回答。傑里森微微扶起鮑伯的頭,後腦勺下就是一塊尖銳的石頭,鮑伯的鮮血正從傷口中流出滴下,染紅了附近的土壤。手頭沒有止血工具,醫療箱也沒有帶出來,傑里森陷入了恐懼,唯恐會失去鮑伯。他拿出剛領到沒多久的新肩章墊在傷口上,然後用手微微加壓,希望能止血。但是沒有用,滾滾而出的血液浸濕了肩章,從手指間的縫隙繼續滴下,同時傑里森的淚也湧出眼框,他的手加大了壓力,可是……。沒過多久,鮑伯胸口停止了起伏,傑里森拼命搖著頭不願接受,相處二十多年的摯友,就在自己的面前去世,而自己又幫不上忙,自己只能眼睜睜……這都是我的錯!而且道歉的話都還沒說就……。

  傑里森直到幾雙軍靴出現在眼前才注意到其他人的存在,他抬著頭用茫然的眼神看著對方,那幾名王國女兵將步槍槍口指向現場唯一的男子,並準備開槍。

  傑里森根本不打算反抗,用毫無鬥志的神情面對數把槍口,他甚至還有著自己也死死算了的念頭。可是她們的指揮者卻阻止了槍決,傑里森用懷著疑問的臉色望向那女子,難道要抓我當俘虜?傑里森這樣想著,但是現在不管自己被抓去當俘虜還是怎樣,這都已經不重要了。

  雖然已經作好心理準備,可是對方人員卻沒有任何動作,少校對此感到不解,又再度看向領頭的女子。原本沒特別去注意,可是漸漸的覺得好像有點熟悉,而且留著大馬尾的髮型,她的表情不同於在場其餘女兵,迴避著自己的眼神,她帶著愧疚的臉色低著頭,最後傑里森才注意到對方是再看著鮑伯的遺體。他想起來了!

  半年前在一個默默無名的村莊中的倉庫,他見過這個女孩,那個威脅過他生命的女孩,也是讓傑里森回憶起初戀情人的女孩。

  傑里森不顧疼痛站起來,一歩一歩走向她。在一旁的其餘王國女兵則持續保持警戒,槍口隨著目標移動。傑里森心情如同急流般混亂,隨著越靠近對方,憤怒漸漸崛起,侵蝕著他的情感。我救過妳的朋友,也放妳們走,為什麼要……、為什麼還……、為什麼要殺死鮑伯!理性失勢了,憤怒完全掌控少校的思緒,他雙眼怒視著對方,可是她還是一直迴避。

  「對不起。」那名女孩以聯邦語帶著顫抖很小聲地說道,她鼓起勇氣抬頭直視了對方又更大聲了說了一次,「對不起。」可是傑里森完全沒注意到。

  雲中的水氣凝結成足夠大的水滴,這些雲遊四處的遊子們在重力的招喚下回到大地之母的懷抱。同時一個下手很重的巴掌摑在女孩的左臉頰上,她雖然已經下令手下不管怎樣都不許開槍,可是一名女兵在受到驚嚇後扣下板機,擊發的彈頭擦過少校肩膀。

  兩名女兵彎下腰去扶她們的小隊長,她也落下兩道淚痕,不是因為臉頰的痛,是心在痛,因為她無意間傷害了兩位對自己有恩的人,雖然是敵人,但是在心中的地位卻是他人無法比擬的。她在兩名手下的攙扶下站了起,用細小噎嗚的聲音下令撤退,離開時,她實在沒有勇氣回頭看醫官的面孔。

  大雨飛快的落下,將傑里森頭髮間的出血稀釋沖淡,傑里森自己也在看見雨水帶有紅色後才注意到頭上的傷口。站在原地看著對方離開,不知淋了多久的雨水,心中的怒火逐漸平熄,可是他還是毫無目的的站在那邊,腦中一片空白,直到一個落雷刺激了視覺與聽覺後才喚回少校的自我,他走回鮑伯身旁,雖然肩膀受了傷,還是獨自將失去溫熱的屍體抬放在肩上,沿著道路拖著步伐走回墨爾德機場。

  路途上,傑里森不斷回憶著過去,一件件與鮑伯一起遭遇過的事情。一起玩耍、一起釣魚、一起抄作業、一起被老師罰、一起搞破壞、一起偷東西、一起惡作劇、一起愛上同一個女孩、一起吵架、甚至一起哀傷……。他的記憶中充滿了鮑伯的身影與面孔,可是,那已經是過去式了。雨水混著淚水滴下,傑里森的腳步越來越沉重。他還記得鮑伯的聲音、他還記得鮑伯開朗的笑聲、他還記得……,可是不管還記得什麼,一切都不會在聽到,一切都不會在看到,一切都……。

  這段回墨爾德機場的路不知走了多久,由於大雨降低了能見度,在機場北面道路警戒的士兵一直到距離兩百多公尺才注意到傑里森的人影,三名士兵小心翼翼的趨前檢查。人影十分模糊,分不清敵我,士兵喊了口令,可是對方沒有回答,但是看樣子又不樣敵軍,於是對空鳴槍示警,對方沒有回答也沒有停下,而且肩膀上還扛了個東西,奇怪?三名士兵互相看了看,最後帶頭的下士拿著衝鋒槍跑出掩蔽物去確認。

  他跑到距離對方十幾公處架好槍,「蓋亞。」下士再度喊了一次口令,同時注意到對方肩上的是個人。

  可是對方沒有停下,「停下來!不然我開槍了。」下士正準備給這不知好歹的傢伙一個教訓時才發現來人的身份。

  「對不起,長官,我不知道是您。」他趕緊道歉,然後才發現那個被扛的人是副連長。

  「長官,副連怎麼……」話還沒問完,傑里森瞪了對方一眼。下士感到一股寒氣直串全身,趕緊閉嘴,揮手示意兩名士兵過來,他低聲吩咐,「副連出事了,把排長們找出來。」

  兩名士兵視趣的跑步離開,傑里森不管他人,還是自己走自己的,其餘在警戒的士兵也想走近看清狀況,可是下士很快的就比出手勢阻止了他們,並且示意他們不要擋在上司的路徑上。

  聽到消息後,弗拉與蕭恩等人都跑了過來,看見上司的表情與態度,幾乎可以確定鮑伯已經過去了,所以連上的軍官們衡量情況後選擇站在傑里森的路徑上等他過來。

  傑里森沒有刻意迴避,而蕭恩等到他夠靠近後說道,「傑里森,我們可以處理,你自己也受傷了。」

  「不用,我自己來,給我支鏟子。」少校淡淡說了一句,便繼續走向機場東側。

  蕭恩默默的點點頭,雖然他看的出傑里森幾乎已經體力透支,但是他也看到了傑里森的堅持,所以他不勉強,然後吩咐幾名士兵去拿鏟子過來。

  傑里森自顧自的走向機場東邊,其餘人員都在他後面十公尺跟著,他走到一塊泥土地旁將鮑伯擺下。E連內的許多官兵在與鮑伯屍體一段距離外圍成一個半橢圓形,鮑伯在E連中人緣很好,是個經常扮演和事佬的角色,所以對於他的離去,許多官兵都很憂傷。傑里森接過了鏟子,開始挖掘一旁的泥土,另外還有幾名士兵也主動幫忙,原本少校想阻止他們,可是最後又放棄了。雨水滋潤著泥土,更方便了挖掘,若大的雨勢使凹坑開始積水,但這不影響鏟子的落下,泥土混著雨水,一鏟一鏟的被挖出坑洞。四周圍繞的人群越來越多,大多都是E連的成員,可是也漸漸有一些其他連隊的士兵抱著看熱鬧的心態接近,由於他們不清楚現場狀況,口無遮掩的說出些許不體面的言語,引發了與E連官兵的口角,為了阻止情況惡化,四名排長只好驅趕圍繞的士兵們,要求他們去找事作或回到原崗位,E連的士兵都再度對鮑伯遺體行禮後離去,很多人都為了失去一個好軍官而難過。

  等傑里森覺得墓穴深度夠了後,他放下鏟子,獨自走回鮑伯的遺體,協助挖土的士兵看見長官的動作後也離開土坑站在一旁待命著。傑里森跪在朋友身旁,為了讓鮑伯最後走的體面點,傑里森整理起死者的遺容;他用手幫鮑伯梳理他最愛的髮型,利用雨水清洗他臉上與頭髮上的污泥,將所有釦子扣上,依著衣服雨褲子上的縫線將軍服拉直拉平,也幫他把軍靴的鞋帶重新繫好;傑里森的動作非常輕柔,就像怕把對方吵醒一樣,同時用細小的聲音說話,與鮑伯作最後的道別。

  傑里森將鮑伯的遺體移入墓穴中,接著他作了一件反常的事,他沒將鮑伯的兵籍牌取下,反而扯下自己掛在脖子上的兵籍排,再加上鮑伯先前剛收到的肩章與領章一同放入他手中闔上。少校歩出墓穴,拾起鏟子,開始將土回填,等填的差不多後,少校放下鏟子,什麼話也沒說就直接往機場走去,在場的其餘五名軍官一時不知道要怎麼辦,但也沒去攔下上司,反正先讓他一個人靜一靜,說不定會比較好。

  他一人獨自走向機場南端,指揮車就停在水泥建築物附近,一路上沒有半個士兵敢多話,就連指揮車的駕駛兵艾德瑞•衛斯理在上司進車拿東西的時候也是。拿好東西後少校走進水泥房地下室中的一個房間,原本是E連連部的房間,而現在則升成第二營營部,但目前只有傑里森孤單單的一個人在裡面。環顧房間內的物品,有許多都帶著與鮑伯的回憶,兩人一起使用過的醫療箱、鮑伯一直限制自己喝的瓦拉協、一同討論過的地圖、看到餐具又想到兩人吃飯的情景,甚至剛從車上拿下來的尼爾也是鮑伯送的,傑里森又再度低頭落下淚,雖然不斷要求自己堅強,可是依然失敗,他根本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望著兩人熟悉的空間與物品,自己就無法不去想到他。傑里森閉上雙眼,無助於止淚,他只想避免去看到那些帶有回憶的物品,但很矛盾的是,越刻意不去想,那些事物與回億卻更加清晰,傑里森從椅子上倒了下來跪臥在地板上,他完全忘了要處理自己傷口的事了。她們為什麼要殺死鮑伯!

  旣疲累傷心過度的人,在地板上沉沉的睡去。

  晚上弗拉送飯來時,看見傑里森穿著溼透的衣服在地板上睡著,便彎下腰將對方搖醒,等他睜開眼後說了一句,「穿著濕衣服又在地板上睡覺是會感冒的,照顧一下自己,鮑伯不會希望看到你這樣子,起來換件衣服吧。」弗拉指著桌上的晚餐,「喝些熱湯去去寒吧。」

  傑里森迷迷糊糊的被叫醒,一時之間還以為叫醒自己的是鮑伯,等回復意識後才想起事實,可是在聽到弗拉說鮑伯不會希望看到自己這樣時,不知為何,一股衝動湧自心頭,馬上回應了一句,「你怎麼知道鮑伯希望什麼!」

  弗拉注意到傑里森的口氣不太對,「你冷靜一點。」

  「你根本就不知道鮑伯會希望什麼!」

  「對不起,不管我說了什麼,你冷靜下來好嗎?」弗拉趕緊安撫道。

  「出去!」傑里森扭曲著臉說道,「出去!你給我出去!」

  雖然這只是傑里森自己毫無道理的發飆,可是為了雙方都好,弗拉也只好安靜退出,遠離房間後,在走廊的牆壁上用力槌了一下,「難道只有你會傷心嗎?」弗拉忿忿不平的說了一句。

  趕走弗拉後,傑里森坐回椅子上用雙手撐著頭,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莫名其妙的對弗拉發脾氣,但是弗拉說的對,是該把濕掉的衣服換下,摸著自己的身體才真的注意到自己全身就像屍體一樣冰涼。傑里森在換衣服時都會習慣性伸手去掏掏口袋,將口袋中的東西拿出來,而這一掏,掏出了那兩片浸滿鮑伯鮮血的肩章,看著那肩章少校的動作頓了下來,他克制著自己、強忍著淚水,就在忍住眼淚時突有個想法,他拆掉了乾衣服上的上尉肩章與領章,然後拿起針線將染紅的肩章縫上去。

  一邊縫一邊又懷疑著自己剛才為何會對弗拉大吼大叫,難道自己知道鮑伯希望的是什麼?傑里森回想著與鮑伯最後一次談話的片段,他決定要完成鮑伯的希望。『人命是能夠擺在天秤上衡量的嗎?』,『少數人?多數人?女人?男人?沒錯,一切都在你的抉擇。』,『如果我們是為了救人而來,那我們就必須要有所覺悟,所以我們只有一個目標,以雙方最少的傷亡來結束戰爭,而我們要達成這個目的,就得要不去計較眼前的損失。』,『難到你就要這樣放棄?只為了自己的良知?』,『你已經做到了。你只用了單單一個裝甲連改變了整個攻勢,王國軍的撤退讓雙方坑陷在戰線中的時間大幅縮短,也減少了雙方軍隊在此的損失,戰鬥越快結束,人員的傷亡就越小。』,『為什麼有那麼多俘虜自殺?』,『是屠夫與否,差別就在於能不能達成我們要求的目標。』,『不管是男兵還是女兵都是人啊。』,『連上大部份的人都不喜歡殺人,很遺憾現實是不會理會你的感覺的,大家都想存活。』,『你以為只有男性的敵人才會開槍嗎?』,『或許這對她們來說是一種解脫。』,『被送到戰俘營會比較好嗎?』,『被一輩子凌虐、被虐待致死、乾脆利落的死。是你,你會選擇哪一種?』,『結果都決定在一瞬間,這也是我們身為軍官要背負的枷鎖,非常的矛盾,非常的滑稽,可是卻是血淋淋的事實。』,『戰鬥越快結束,人員的傷亡就越小!』這些話語不停的排迴在少校思緒之間。

  就在肩章縫好時,少校作出了決定,他將擺脫傷痛,以朋友的希望為目的去執行。望著兩塊暗紅色的肩章,那浸滿鮑伯鮮血的肩章,少校拿起針在自己拇指上戳了個傷口,將流出的鮮血如同誓言儀式般抹在肩章上,然後換上這套乾淨制服,他整理著軍服,用堅定但似乎又有些空洞的眼神望著牆壁,他已經確認自己將要作的事情,把舊衣物踢到牆腳,翻開軍用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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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凌晨五點多,少校醒了,他從來沒有自己這麼早醒來,今天可是第一次,電燈一整晚沒關,他望向攤在桌上的地圖,上頭佈滿昨晚畫下的記號,看著那些記號,昨晚輪廓出的計畫再度環繞於腦海中,接下來他有件事情要去確認。傑里森拿起軍帽帶好走出營部,在門口他停了下來,放慢速度走近對面房間的門口,之前使用這間房的四十三人全自殺了,鮑伯曾說的兩句話又突現在耳邊,『被一輩子凌虐、被虐待致死、乾脆利落的死。是你,你會選擇哪一種?』,『或許這對她們來說是一種解脫。』,少校點點頭,他已經確定知道自己該怎麼作了。

  雨已在昨夜停息,與部署在機場西邊的哨兵解釋後,少校獨自往那瓦河前進,現在的天色還很昏暗,所以在安全上比較沒顧慮,花了近一小時跨越草叢群才來到河邊。那瓦河河面很寬廣,大約有五十公尺的寬度,河上頭大多數的橋樑都在王國軍撤退時被破壞,也因此聯邦軍只好就此打住,但是少校發現到那瓦河在機場附近的這個河段河床十分的淺,雖然因為昨天雨勢不小,使得目前水流湍急,河面上漲,但河床滿佈中游河段的鵝卵石,河堤兩岸坡度也不大,只要等水位退下,再派遣工兵來開路,自己的裝甲部隊就能很輕易的渡過這個障礙。沒關係,反正進攻準備也會花上幾天。少校沿著東側河岸散步,等到陽光灑落大地後便轉身離開。

  墨爾德機場太過靠近前線,對空軍來說非常危險,所以就目前來說,其重要性大幅下降,在機場附近聚集的部隊沒有很多,雖然如此,傑里森的少校軍階還不是在這裡最高的,他需要除去這個阻礙。

  「中校長官,您覺得這個計畫如何。」少校營長特別加了敬語來取悅對方。

  聽到別人這樣稱呼自己,中校很滿意地露出了笑容,「這個進攻計畫看來還很不錯,可是有這個必要嗎?」

  「您也知道最當我軍攻到那瓦河後,不服輸的王國常派些走狗游過河來這邊來作亂,雖然只是小隊小隊的人員,但是這樣的騷擾容易造成我軍部隊士氣下降,所以我想主動出擊來掃蕩還靠近河岸邊的敵軍單位,來減少敵方小隊的補給,使其無法在我們這邊繼續活動。」少校很忠懇的說道,但是自己很清楚這是兩碼子的事。

  「你的主意還算不錯,可是上頭有交代要讓你的部隊待命,如果敵軍發動反擊而我們需要你時,你不在的話怎麼辦呢?」

  「我的裝甲兵力放著也是放著,不如有機會就善用吧,掃蕩掉敵軍的單位,不只可以降低我方在這個區段的危險,就算王國的廢物在其他地區發動反攻,我也能打擊他們的側翼或背部。」

  「但是這一切是以成功為前提,如果你失敗了呢?」中校皺著眉頭,用上級的口吻提示著對方。

  傑里森很清楚他在想些什麼,「是的,這個計畫是我提出來的,如果有任何差錯,就算我自己的行為,願受軍法處置。當然,一切成功的榮耀盡歸您了。」

  中校眉頭上揚,「夠坦白,好,你需要什麼?」

  「足夠的油料補給,工兵單位的支援,情報、最好是空照照片,最後,最重要的就是您的首肯。」傑里森之前就有聽說對方在空軍中有朋友。

  「沒問題,航空照片我正好有管道能拿到,補給也不是問題,至於工兵,你想要我如何交代他們?」

  「就請交由在下指揮吧。」

  「可以,還有什麼要求嗎?」中校在講『要求』兩字時提高的聲音。

  「沒有了,長官。」

  「你要什麼時候開始?」

  「三天後。」少校說完直接敬個禮就退出上司的辦公室。

  傑里森帶著上揚的嘴角離開,一切都在預料中。一名職業軍人最渴望的就是升官,他在中校這個位置座了好幾年都沒升上去,所以不是上頭忘了他這個人,就是他根本就是個庸才,或許兩種狀況都有可能,反正自己提出的這個條件交換絕對符合他的胃口,對他來說穩賺不賠,而自己又能夠放手去做,和樂而不為呢?

  工兵部隊在接到命令後,便開始在機場附近尋找現成的材料,從原本機場建築物的殘骸中收集出還能用的鋼材與木板,還從後方調來許多鋪地面用的鋼板,附近單位能調用的卡車也全部交由工兵指揮。

  同時少校招集了J連與I連的連長來說明進攻計畫,E連則暫由弗拉代理指揮。J連連長卡羅克是傑里森與鮑伯在醫學院的學弟,與兩人還算熟識,他很清楚自己已經在這場戰爭中沉淪了,鮑伯的死亡對他來說並沒有太大的衝擊,但是傑里森就不一樣了,而且鮑伯的死亡才昨天的事而已,他應該非常的失落才是,但眼前的學長卻不同自己想像,非常認真的作出進攻的指示,進攻計畫暫時還很粗略,但卻很有條理,實在是太沒有道理了,難道這場攻勢是傑里森獨自的報復行為?

  「目前先就這樣,等上頭有更多確切的情報後再做調整,你們先回去作準備吧。E連作為營部連,由於連長身亡,所以到時候由我直接指揮,所以要找我就直接與E連聯絡。」傑里森將地圖捲起,朝三人點點頭就離開了房間。

  見I連連長帶上帽子離開,卡羅克一掌搭上了弗拉的肩膀,「傑里森怎麼了?」

  弗拉知道卡羅克,之前鮑伯在和自己聊天時曾大似數落過他,而且在J連也有認識一個同梯的士官,對於他帶兵的方法略有耳聞,「什麼怎麼樣了?」他很不客氣的回道。

  「不用這麼兇,我只是很好奇,鮑伯昨天才剛死,以傑里森與他的交情,怎麼會讓人感覺不痛不癢呢?」

  弗拉自己也滿腹疑問,昨天晚上送晚餐給傑里森時看他還很痛苦,而自己才提到鮑伯的名字就被他轟了出來;再來就是今天早上送早餐過去時他已經不在營部了,昨晚晚飯一動也沒動的被冷落在桌上,詢問了哨兵才知道上司一早就去那瓦河邊;然後再來整個上午都不見傑里森人影,午餐也沒回來吃,直到下午被通知招集才在今天第一次見到吳,但是他的態度完全變了,讓人感覺起來很陌生,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到底這十幾個小時內發生了什麼事情,弗拉一點都猜不透。就算如此,弗拉還是不喜歡卡羅克,「我自己也不清楚,反正命令下來了,我們跟著做就是了。」說完敬個禮,離開房間。

  卡羅克沒回禮也沒追問,他知道再怎麼問也問不出個頭緒,而且對方又有明顯的敵意。嘆口氣,兩手叉在腰後,漫步走出房間,他打算直接往上去問個明白。

  三日後的清晨,大量的工兵聚集在那瓦河東岸,天還沒亮透,一車車的泥土就已經開始傾倒在鵝卵石上頭。

  傑里森站在河岸旁的草堆中看著工程的進行。

  工兵上尉米歇爾站在一旁,「運氣不錯,這兩三天那瓦河上游也都沒有降雨,現在水面已經降低至最下層的河階,有利於工程進行。」

  「你是專家,一切都拜託你了。」少校環伺著對岸,「你有保握什麼時候可以完工?」

  「照目前進度,大約十點就能讓第一輛戰車過河了,到時候還要觀察哪裡需要補強,大約還要花上兩個小時,正午,我保證正午就能讓您手下的裝甲部隊順利過河。」

  「很好,你就繼續加油吧。」

  「是的,長官。」上尉說完便離開繼續去督導自己的手下,他在離開時注意到長官腰間槍套內的是把王國尼爾手槍,並決定有機會也幫自己弄一把。

  此時傑里森的心情很浮動,思緒混亂,無法專心思考,甚至連心跳頻率都增加,他強迫性的要求自己降低呼吸速率來調節,閉上眼,讓清晨新鮮涼颼的空氣緩緩流入肺中,並在肺中停留幾秒,等空氣吸收體內因激動而產生多餘的熱量後再徐徐呼出,一直到自己能穩定下來才停止這樣不自然的呼吸動作。同時,那童話中代表人心黑暗的影子也出現在不平整的地面上,他回過頭面向剛從地平線跳出的太陽。陽光照亮了臉龐,卻無法掃除心靈的創傷。

  十點十一分,第一輛半履帶運兵車與第一輛T-3先後開過鋪在鵝卵石上的鐵板,戰車的重量壓碎了鵝卵石圓滑的頂部,米歇爾觀察便橋的情況並加以強固;十一點四十九分,這次作戰打頭陣的J連部隊開始渡過便橋;卡羅克很不滿這兩天往上頭詢問都沒有個結果,那個該死的中校似乎與吳之間有過協議,媽的!他回頭看著站在東岸上的傑里森,卻發現自己現在完全不認識他似的,更不敢相信自己剛剛接到的命令,這根本就是復仇行動啊。

  花不到半小時,第二營的作戰單位都渡過了那瓦河,三個連的單位都依照著計劃直撲各自的目標。傑里森於離開前再次給予米歇爾叮嚀,「我打算先在對面活動個三天,把這座便橋弄得更保險點,我希望能讓部隊能快速通過這裡。」對方回以肯定的答案。

  用手撫過熟悉的指揮車裝甲外殼,這輛車裝滿了與鮑伯的回憶,可是它還是得上戰場工作,傑里森在鐵甲外皮上拍了兩下,示意指揮車駕駛兵艾德瑞•衛斯理跟上E連的部隊。為了方便自己行動,少校幫自己又搞到了一輛吉普車,他將自己駕駛這輛吉普車來回在各個連隊之間,雖然用無線電就能夠聯絡了,可是他還有些別的想法,有些事情還是需親自解決。發動車子駛過一片片的鐵板來到那瓦河的西岸,追尋著I連部隊留下的痕跡而去。

  計畫的第一個步驟,也是今天唯一的目標,三支連隊分別拿下距離那瓦河便橋渡口最接近的三個小城鎮,昨日與今早的航空照片都顯示這三個城鎮駐兵不多,而且都沒有調動的動作。傑里森行駛在顛簸的小路上,望著整片寬廣的那瓦河西岸,如果今後一切順利,這塊土地將任自己馳騁數天。

  今天是弗拉•瑞斯伯的大日子,這是身為軍官應該驕傲的一天,他將全權指揮今後E連的作戰,雖然目前只是代理連長的身分,官階也從少尉躍升了一階,但是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一來是三天前他的連長不幸遭埋伏身亡,如果只單單失去一個長官對他來說不怎麼樣,可是失去的是一位好朋友兼好上司就是個很嚴重的影響;另一個讓弗拉迷網與訝異的是營長在出發前交代的命令,他很清楚吳與考伯特之間多年的友誼,從命令看來這次吳已經豁出去。不行!弗拉決定暫且先不管營長的命令,也暫時不向部隊告知,他必須先忘卻那個命令才能專心用兵攻下目標城鎮。

  I連連長米芬斯•奧瑞德是個一板一眼的軍人,是個軍人家族出身的男人,父親與爺爺都是職業軍人,雖然他們最多只升到營長,可是奧瑞德家族的男孩都被教導不去計較軍階升不升的上去,他們的目標單單就是做個好軍人,完完全全服從上司的命令行事的好軍人。今天在出發前營長交代下來的命令對米芬斯來說根本就是習以為常,因為這樣的命令先前的營長本來就很常下達,他會確確實實的去執行。

  少校將吉普車停在路旁,前方就是I連部隊,而攻勢也已開始;濃煙扶搖淡去,炮擊、槍擊聲此起彼落。對他來說,那不過是兩公里外的場景及其配音,傑里森雙手握緊方向盤,焦躁的心情可以從兩手大拇指不停磨蹭方向盤上的皮革看出;對他這個觀察者而言,他正在興賞著戰火肆虐這個城鎮,這是他勉強讓自己接受的說法,他的心還是在猶豫。前方這二十五度視角的吵鬧聲與四周田野風光形成強烈的對比,少校用左手抹去額頭上滲出的冷汗。他了解米芬斯,米芬斯一定會一絲不苟的去執行命令,所以自己還有些時間調適心態,這裡就放手讓他去作吧。

  傑里森將車子轉個向,朝J連目標城鎮駛去。吳疑惑著,今天的風吹起來不像往常舒適,一股莫名的沉重壓迫著風的流動,甚至連呼吸也開始不順暢;今天的陽光也有問題,應該令人溫暖,現在卻被曬的異常焦躁起來。將方向盤朝旁邊一打,煞車猛踩下去,慣性使駕駛的臉猛砸向方向盤,傑里森摀著鼻子跳下車,為自己愚蠢的行為後果咒罵著,接著他讓自己坐在路旁慢慢的平靜下來,這時他想起了一個新玩意,一包還剩下六支的香煙。少校從軍以來看到很多人隨手就一隻菸,而二手菸也被迫吸了不少,可是他就是還沒嚐過菸的滋味,自己所配給的菸通常都丟給弟兄們當獎勵品,手頭上的這包是今早出發前跟一名工兵要來的,雖然自己還是搞不清楚為什麼會去跟人要煙,難道是內心潛意識作祟?既然煙都要來了,那就來嚐試看看吧。傑里森抽出了一隻煙叼在嘴邊,拿出從車上翻找出的火柴一劃,並移動燃燒的火柴頭將煙頭點燃,最後學以前看過的菸槍們貪婪的吸上一大口,一股濃郁的煙從順著口腔直撲喉嚨,受到刺激的食道在吳還沒意識到前就先反射性的筋癵,火柴上的火都還未熄,吸不到一口的香煙就從嘴邊飛了出去,接著跟隨而上的是一陣亂咳,傑里森雖然有些心理準備,可是還是沒想到身體的反應會如此劇烈,咳嗽的連續性使得自己無法正常呼吸,甚至咳到有噁心要嘔吐的感覺,難過的感覺也將眼淚擠出了眼框,這樣混亂的情況持續了近三分鐘,最後傑里森還是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經過了這次嘗試,他打定主意以後決不再抽煙,順手一握將整包菸揉成一團丟往路邊的草叢中。少校跳回吉普車上繼續駛向J連,只不過這回他加大了油門,張開嘴讓田野間的空氣掃除嘴中殘餘的噁心味道。

  J連的部隊位於此次進攻的右翼,奧瑞德的I連則在左翼,少校巡察的順序特別暫先跳過E連可是別有用意,他正利用這其間的空檔來調整自己,因為在I連那,自己只需要看別人殺人;而他已經預估出J連那邊的狀況,所以他也只需要用說來殺人;可是回到E連那邊,他知道弗拉,所以他可能得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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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出發的時候很不爽,可是這個小不隆咚的城鎮對卡羅克來說根本就只是個小把戲,再加上他的J連是最先出發的,所以他的部下們現在正享用著剛才努力後的獎勵。卡羅克縱然放著自己下面的人胡搞瞎搞,可是自己卻不曾侵犯那些女俘虜,他要看到的是她們流露出恐懼與絕望的眼神,這是他的報復;十四個月前那時還天真的他率領自己的連隊進行一波攻擊,攻勢結束後也像自己的學長傑里森與鮑伯一樣開始作人員的醫療,抱著崇高理想的他救助著不分敵我的傷員,他還記得那時自己非常愚蠢的接近一名衣服上沾滿鮮血的昏迷王國女兵,卡羅克在急救完一名士兵後毫無警惕的走向對方,而他卻不知自己正落入一個陷阱。年輕的連長才跪在面向下趴著的女傷員右手邊並準備做傷口檢查時,事情就突然發生了,那個假裝受傷的王國女兵左手持槍並把槍押在身體下,連對方都還沒碰到,那名女兵一個翻身就將手槍中僅剩的兩發子彈全打進了卡羅克身體裡,兩發全中腹部,王國女兵開完槍後馬上起身逃跑卻很快的被四面八方射來的子彈亂槍打死。這時的卡羅克不斷問著自己,「為什麼?」可是沒有人給他回答,他上身無力的往後倒下,他眼神呆滯的看著陰釐的天空,猶如訴說著他的存活毫無任何希望,他似乎聽到四周有很多人喊叫,可是很不清楚,接著他又感覺到有人在觸碰他,但是感覺逐漸微弱……

  他現在正以勝利者的姿態站在一旁,他的手下正很聽話的幫他完成他的復仇,剛想起往事的他看著那些無助的女俘虜,「哼!臭娘們。」

  忽然間他聽到身後有士兵在敬禮的聲音,「營長好!」這是他聽到的,卡羅克沒想到學長會來,眼前這一副亂象正是學長所厭惡的,反正也來不及收拾了。,雖然學長以前會很不爽,但是以他現在的心理狀況,說不定能逃過一劫,他緩緩轉過身。

  他覺得自己壓對寶了,傑里森正以平常的步伐走近,臉上毫無表情。雖然不是笑臉,但至少不是凶神惡煞的表情,他往前跨了一步面帶著微笑歡迎著營長,「嗨,傑里……」

  連名字都還沒說完,傑里森很用力的一巴掌直接揮在卡羅克右臉頰上,毫無預警的一下,掌擊所造成的加速度讓J連連長頓時感到自己頭部差點與頸部分家,隨著重心不穩,卡羅克•席維斯往自己左手邊跌了下去,他很生氣的兩手一撐又站了起來,正準備坐下一步反應時營長淡淡的問了一句,「我給你的命令是什麼?」

  卡羅克對這個問題感到驚訝,迷迷糊糊就回了一句,「什麼?」

  「我給你的命令是什麼?」傑里森又問了一次,聲音沒有比先前大聲,語氣也平平淡淡,不帶任何感情。

  察覺到不對勁後,卡羅克趕緊答道,「不留任何俘虜,長官。」

  「那我看到的是?」

  席維斯了解到他已經不是自己認識的學長了,「你們聽到了嗎!馬上處死所有俘虜!馬上!」他朝身後喊道。

  這句話結束後,伴隨著的是數十來聲的槍響,不少士兵是連忙收好自己下半身的槍後才執行命令的。

  「怎樣,你滿意了嗎?長官。」卡羅克故意回了這句話,以表達他的不滿。

  「勉強。上尉,以後記得要馬上執行這個命令,不準拖延。」吳說完話後轉身離開。

  聽到對方的回話,卡羅克的心情又更差了,雖然很清楚對方是上司,可是他還是無法克制自己的衝動,「哼!你這麼做還不是為了鮑伯而已,怎樣?爽了嗎?」

  少校停了下來,而這個舉動也讓上尉知道他戳中對方要害了,「不過就是幫鮑伯報仇,這就是這次攻勢的目的對吧?你給了中校什麼好處?讓他對你服服貼貼的?」卡羅克完全不顧附近還有其他士兵就全部脫口而出。

  「你不會了解的,你只要服從命令就好。」少校還是沒有轉身。

  「我不了解?我看我比你還清楚的很!」

  「拿出點軍官的樣子!你這樣多難看啊。」語畢少校忍著怒火離開。

  原本站在一旁的J連副連也開始勸阻發飆似的卡羅克,他讓士兵們聽到不該士兵知道的事情。

  傑里森開往他的下一站,E連。忿怒使他加重了腳力在油門上,他媽的席維斯!你懂個屁!

  經過了十幾分鐘的狂飆,少校冷靜下來後又憂鬱著自問道,「我真的懂嗎?」他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表現只是毫無意義的逞強,雖然現場的狀況與自己之前預估的差不多,但是沒想到卡羅克會有如此的反應,或許是自己不應該先賞他巴掌的,可是那渾球也真沒個軍官的樣,在那麼多士兵前……不管自己真懂還是假懂,他都已經下定了決心,與其讓那些俘虜受虐或被強暴,寧可自己狠心點送她們一程。不知不覺中少校又更用力的握緊方向盤,這樣的動作讓打方向盤轉向很不流暢,可是他卻沒注意到。

  隨著距離E連越近,傑里森的心情又再度的陷入一片混沌,剛才自己是用嘴殺人,那可比自己動手簡單。方才自己刻意迴避著去看那些被強暴的女俘虜,他不想看到那樣的畫面,就算是想像也會讓自己憤怒,而那些槍響也是自己唯一能幫她們的。如果剛才不是刻意壓抑自己情緒,那些沒人性的戰犯早就死在自己槍下了,殺那樣的人少校決不會猶豫。可是……處決那些俘虜就不一樣了,根據亞斯特洛公約,戰俘必須以人道方式對待,可是聯邦的戰俘營哪一間有當公約一回事的,不然哪有原先設計安置數千人的戰俘營卻能招待數萬人?那根本是地獄!進去就出不來的地方,就算是出來,也是掛個病死、自殺的理由後被賣了,那些戰俘營軍官口袋可是滿滿叮噹叮噹響不停的。

  漸漸的傑里森試圖釐清自己的角色,之前所下的命令不也違反著亞斯特洛公約嗎?那為何還要下答那道命令?這樣跟那些戰犯有何不同?可是就算讓那些俘虜後送,他(她)們還是一樣不會有什麼好下場,難道只能祈禱他們能夠運氣好碰上個好戰俘營?根本不可能!他們有抱過任何希望嗎?不!那自殺的一百零五人就已經說明了一切。可是那剩下的兩百零八人呢?她們是抱著一線希望進戰俘營的?還是她們比較無知?或是她們只是還沒找到機會了結自己?那兩百零八人有多少人有機會走出來?有多少人能正正當當的走出來?各位數吧……

  與其……等那些悲劇發生,不如讓自己來結束這一切,是為了對的起自己良心?……不!我有那個權利去奪取她們的一線希望?我有權利決定她們的生死嗎?大量悲劇後的少數希望?受凌虐、被拍賣後的生存?怎麼會這樣?這個戰場的人都病了?瘋了?還是要去問每個俘虜的選擇?「你想死在這裡?還是被送進戰俘營?」天殺的!這種話怎麼問的出口!到底該如何做?

  心裡不停的掙扎,可是現實就擺在眼前,快到E連攻佔的城鎮了。處決那些俘虜,然後祈禱她們下輩子投個好胎?或是管他的,反正他們在戰俘營怎樣自己也看不到!……那就能責無旁貸了嗎?吳又想了想,自己該抱持著何種心態?是在做好事?那這算是哪門子好事!為自己良心而做的?放屁!這是自己必須放棄良心才能狠下心的事。

  還有許多心理層面的問題要釐清,可是他已經抵達了目的地,但是他也不想逃避,他必須當機立斷。傑里森•吳默默的自問著,「你準備好殺人了嗎?」

  「是的,我已經準備好了。」

  「你準備好殺人了嗎?」

  「是的,我已經準備好了。」

  「你準備好殺人了嗎?」

  「是的,我已經準備好了。」

  隨著連續三次的問答,少校堅定了自己的決心,之前盲無目的的眼神,現在也重獲標地,他拍了槍套中的『尼爾』兩下便跳下吉普車。

  弗拉走向上司,他並沒有完成上司的直接命令,所以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長官,很抱歉,我……」

  「弟兄們有損失嗎?」弗拉的話被打斷了,但是聽到傑里森的問話,倒是讓他安心不少。

  「折損了兩名,傷員八名。」

  「對方呢?」

  代理連長小心的回道,「擊斃三十七名,俘虜十九名,其中有一名上尉,似乎有話要說,我正要過去。」

  「好,我們一起去,走吧。」

  弗拉走在上司前面,總是覺得有些不自然,傑里森的態度太……平常了,跟先前自己接到不留任何俘虜的命令時差的未免太多了吧。他故作隨意的往後偷喵了一下,吳正微低著頭跟在他後面,他的雙手則交插在身後。沒什麼不正常的對不對,弗拉告訴自己。

  一名士兵將對方投降的上尉搜過身後帶了過來。

  弗拉看著上司,而少校則示意由他來發問,代理連長點點頭,「你有什麼話要說的?」

  由於對方是軍官,所以並沒有上手銬,他撥弄著頭髮說道,「我是一名軍官,我想軍官應該擁有不同於士兵的待遇吧。」

  弗拉聽了對方的話又回頭看了一眼,少校走向前兩步,「行,那你的手下呢?」

  「他們只是士兵而已,隨你高興。」王國上尉似乎對自己是軍官而非常的高高在上,他笑著回答,但三秒後卻連表情都還無法表現出自己的驚恐時就直直的往後倒下。

  少校突然的一槍讓四周的人們又握緊了武器,他朝屍體吐了口口水後朝弗拉說道,「帶我去其他俘虜那。」

  「是……是的,長官。」揮手示意附近的士兵遠離,他所擔心的事情真的發生了,他可以從一旁的士兵眼神中看出驚訝,可是對這件事又有點不在意,怎麼會這樣?傑里森會怎樣對待其餘的俘虜?

  沒錯,所有人都非常的驚訝,就連開槍的人都很訝異自己的舉動,那一槍只不過是個衝動的結果,是那個無能又無腦的上尉自討的!

  中尉與少校來到了剩餘的十八名俘虜旁,而E連內的其餘四名軍官也隨著槍聲趕到了一旁,所有附近的士兵都被支開。

  少校往四周望了一圈,「我早上的命令是什麼?」

  凱特、納瑞、登格爾、蕭恩四人互相望了望,什麼命令?

  「不留……不留任何俘虜,長……官。」代理連長吞吞吐吐的說道。

  其餘四名軍官完全不知情,都滿懷疑問與惶恐的看著弗拉和傑里森。

  「我知道你會下不了手,沒關係,由我來。」少校冷冷的說了一句,舉起尼爾走向俘虜。

  「不!傑里森,你不可以。」納瑞喊道,並走向前準備阻止。

  「你這樣做又能代表什麼?」登格爾也問道。

  蕭恩醫官也接著說,「不行啊,吳,這違反了亞斯特洛公約,你會成戰犯的!」

  「有話好好講,長官,先把槍放下來吧。」凱特•伐尼拉很小心的接近對方。

  四名軍官一人一句的勸說,瑞斯伯則在一旁看著,最後他說了一句,「考伯特不會希望你這樣的。」

  現場馬上猶如處在冰封原野般的安靜幾秒後,「這跟鮑伯沒有關係!」傑里森吼出來,「讓開!不准阻止我!不想看的就給我滾!」

  「你這是何苦啊!不要虐待你自己好不好!」凱特吼了回去。

  可是少校不為所動,「滾!」

  納瑞瞪了上司ㄧ眼,「我不管了。」說完點了根煙就大步的離開。

  登格爾見無法阻止他的決心,默默的搖搖頭也走了,他對欣賞處決沒興趣。

  「只要我在,我就不准你傷害俘虜!」蕭恩也發飆了,他擋在吳與俘虜之間。

  傑里森收起尼爾,從胸口口袋中拿出一記針筒,伸手一拉蕭恩的右手,就直接將針筒插在對方手臂上,將裡頭的藥物注射進去。

  蕭恩很生氣的把針筒一把拍掉,完全不管針頭斷掉的可能,「幹,你給我注射什麼?」

  「麻醉藥。」對方回道。

  蕭恩一楞,他神經的感覺瞬間都集中到了手臂上,藥效很明顯的被探知,他知道自己沒多久就啥都不能做了,「你……你……」蕭恩已經氣到說不出個什麼,很懊惱也轉身跑開。

  礙事者都離開了,只剩凱特與弗拉還站在一旁,少校重新掏出手槍,他又看了身旁的兩人,都沒動作,於是少校走近五個男俘虜中的第一個。

  他只不過是個未成年的小毛頭,才十六、七歲吧,雙手被銬在身後,坐在一堆瓦礫旁,他剛剛親眼目睹了那幾名聯邦軍官之間的爭吵,似乎帶頭的那個堅持要殺了他們,三個人走開了,而死神正往一步步的靠近他。

  傑里森走近第二名犧牲者,他已經決定寧可自己良心不安,寧可雙手沾滿鮮血,也要送他們一程,至少是個俐落的死。他單腳跪在青年身旁,用王國語說道,「請閉上你的眼睛,我會送你一程。」這句話是他前晚跟工兵頭頭米歇爾學的,他不敢去找蕭恩。

  他知道自己死定了,他還不想死,他甚至還沒談過戀愛,可是他的生命就要結束了,他很緊張的閉起雙眼,他可以感覺到全身不停的在抖動,但是他口裡卻不停喊著,「媽媽!媽媽!媽媽!媽媽!」

  砰!彈頭直接從眉心射入腦中,將腦中的組織絞個碎爛,當場死亡。

  下一個男俘虜年紀大約二十出頭,少校也照樣用王國語說道,「請閉上你的眼睛,我會送你一程。」可是對方不肯,他不肯閉上眼,他要給殺害他的人一個永遠抹滅不掉的眼神。最後少校只好自己閉上雙眼然後扣下板機,等對方上身往後倒下才用右手將死著的雙眼闔上。

  接著又三名,所有的男俘虜都處決了。這時凱特看不下去走了過來,「我求求你理性點好嗎?醒醒啊,傑里森。」他的眼淚都快出來了,「你不要這樣啊,吳。」

  忽然間少校有點動搖,可是他一搖頭又將這念頭拋去,「囉唆!」一把就將伐尼拉推開。

  他走向十三位女俘虜的第一名,「請閉上妳的眼睛,我會送妳一程。」對方閉起了雙眼,而跟隨的是一聲槍響與彈殼落地的聲音。下一名女俘虜,她在喊著可能是男朋友的名字中往旁邊倒下。

  第一夾彈夾用完了,八發子彈也結束了八條生命。少校靜靜的退下彈夾,然後填入新的、裝滿八發子彈的彈夾。

  接下來的八人,少校在開槍前都照樣用王國語說,「請閉上妳的眼睛,我會送妳一程。」可是這八人中卻有高達六人不肯閉上雙眼,少校在開槍前都只好閉上自己的雙眼,槍口頂著對方的眉心,然後扣下板機,再幫她們闔上眼皮。少校每開一槍,自己的心也猶如中一槍的疼痛,每闔上一雙不肯瞑目的雙眼,他的身體也為之顫抖,胃也為之翻騰。

  處決了第十名女俘虜後,少校又退出了第二個空彈夾,可是他的雙手抖動的太厲害,彈夾沒接穩直接掉落地上,他沒去撿。右手從腰間取出第三夾子彈,但是連試了幾次都還沒有辦法將彈夾填入槍中,他用右手強壓住左手試圖減低抖動的程度,他抬頭看著下一名少女,她早已淚流滿面,淚水與鼻水混合著沾濕了她衣領前方,看著她反而讓傑里森自己的淚水呼之欲出,他一直強忍著,他試著深呼吸來冷靜,直撲而來的卻只是充滿鐵蚳的氣息。

  少校趁手較穩定的時候裝入了第三夾子彈,他把槍口對準了對方眉心,「請閉上妳的眼睛,我會送妳一程。」她只一勁的哭,一直哭,絕望的哭,哭的令人心寒,傑里森再次閉上雙眼扣下板機,這次他多等了幾秒才張開眼,伸出右手闔上對方的雙眼,這次他忍不住了,他哭水潰堤了。

  「請……閉上…妳……的眼,我…………妳一程。」他在下一名女俘虜前面說道,斷斷續續的話很沒有說服力,此時少校臉上的淚水並不比王國女兵少。那名女兵看到對方這樣,竟然較為放心的閉上雙眼,而傑里森則使盡了雙手的力氣才穩住手槍。剩下最後一名了。

  凱特•伐尼拉看著眼前的情景,不禁對身旁的一輛裝甲車又打又踹又罵的來發洩。弗拉則一手靠在車上堅定的看著,他的眼框也早已濕漉。

  少校緩慢的移動到最後一名俘虜身旁,台詞還沒講,沒想到她卻突然靠上了傑里森肩膀,然後在他的耳邊說了一整串聽不懂的王國語,少校整個人僵在那邊,這是他完全沒想過的狀況,她又靠了好幾秒,然後坐直了上身。原本少校一直低著頭不敢看她,現在抬頭一看,她的臉上竟然帶著微微的笑容,她剛剛也是在哭,而這個笑容是她硬擠出來的,為什麼?為什麼她還能笑?正滿狐疑問時,對方閉起了雙眼,同時他也舉起尼爾扣下了板機,她的身子緩慢的倒向瓦礫堆上。

  突然喉嚨有一股非常強烈的噁心感直衝而來,傑里森反射性的衝進路旁幾乎已經全倒的房屋中,他這幾天吃的很少,可是這股強烈的嘔吐感卻饒不了他,黏糊糊的穢物從胃經食道一波接一波的湧出,自主神經根本控制不了,由於胃中根本就沒有食物好吐,可是隨著嘴裡的苦酸味的刺激,又嘔出了幾回黏液、苦汁與胃酸,喉嚨非常的刺痛與養,在兩種都極具刺激性的感覺下,眼淚、鼻涕也一股腦的傾瀉而出,咳嗽在沒有任何東西還能吐出來後還持續著,第一次嘗受乾咳的痛苦無可比擬。現在傑里森雙手和滿臉都是淚水、鼻涕與吐出的黏液的混合物,尼爾被丟在一旁,這些穢物也沾濕了軍服,面前一地的穢物正散發著強烈胃酸濃郁的氣味,渾身顫抖的他現在連戰起來的力氣都沒有,腳就像沒了似的,這也使他一時避不開那醺人的氣息,又開始了一陣陣的乾嘔。

  弗拉與凱特站在房屋倒塌的牆後聽著裡頭傳出來的聲音不停搖頭。

  「你看,他自己根本就是硬撐,他根本就受不了那樣的壓力。」凱特抓著頭皮,順勢想走進屋內。

  弗拉阻止了他,「隨他去吧,他口口聲聲說這與鮑伯無關,我們晚點再聽聽他的理由。」踹了地上的一塊磚頭,「希望他有很好的理由!」瑞斯伯狠狠的說道。

  「如果他不肯說呢?」凱特跟少校也跟了不少日子了。

  代理連長看著地上,又踹了塊石頭,「那我也不知道。」

  「那那個命令怎麼辦?」第二排排長憂心道。

  「現在你們知道了,自己看著辦吧。」弗拉用袖子抹了抹雙眼,看著同僚問道,「我的眼睛還會不會紅紅的?」

  「已經不紅了,擔心什麼?他們又不會笑你。」

  「可是軍官還是要有軍官的樣。」弗拉拍掉衝鋒槍上的灰塵,扛上肩走回大隊人群中,一路上不停的聽到士兵們在耳語,無奈的又搖搖頭希望能讓腦袋清楚些。

  先前離開的第三排排長納瑞回來蹲在俘虜的遺體旁,凱特見狀走了過去,「怎麼又回來啦。」

  「不行過來啊。」從他的口氣就知道氣還沒消,而且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濃重菸味就知道剛嗑掉了不少根,說不定一口就嗑了五、六支,看來第三排要鬧煙慌了。

  「你兇我有個屁用啊,白痴。」掏出自己的煙,「那,省著抽。」

  「那渾蛋勒?」敏德豪不客氣的收下整包,馬上點燃了一支。

  凱特指著身後的破屋。

  「一個人?」對方點點頭,「怎麼了?」吐出了一口煙。

  「吐的很慘,光聽都受不了。」邊說邊拍拍自己胸口。

  「哼,活該,他本來就不是那個料。」順手扯下遺體脖子上的兵籍牌,「他真的有給弗拉那個命令?」

  對方點點頭,「我剛跟弗拉確認過了。」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他有氣沒氣的撿小石塊往旁邊扔。

  「看著辦。」過了幾秒,「不要懷疑,弗拉這樣說的。」邊說邊瞪著快速縮短的香煙。

  「去他的。」

  「別這樣啦,大家今天都不好過。登格爾哪去了?」

  「跟他的排在一起,我等下就把消息帶過去給他。」

  「那蕭恩?」

  「躺在車上啊,他只能乖乖的等藥效過。」納瑞吐出了最後一口煙,用手將煙屁股彈到瓦礫堆中,「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生氣的表情,他真的是氣壞了。」其實他也很無奈。

  凱特拉了拉手臂站起來,「走吧,先弄防務要緊。」

  「也是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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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低垂,一輛滿載熱濃湯、煎肉與堅硬麵包的卡車抵達了小鎮,這是傑里森強烈要求到的獎勵品,也是他目前唯一能幫第二營爭取到的福利。坐在卡車副駕駛座的一名士兵等卡車停妥後並沒有到車後卸下食物,而是直徑著去尋找少校。

  傑里森剛剛才在鎮中的水溝清洗完滿身穢物,正在指揮車旁用毛巾抹拭著身體,那名士兵找到了他,遞上了一份文件,敬個禮後就離開了,而少校則坐進指揮車關上車門開始做正事。

  晚上八點,I連與J連的傳令兵開著夜車準時抵達,兩人與弗拉都被召來指揮車旁,弗拉敲著車門表示他們的來到,隨後車內傳來收東西的聲音。

  少校將文件分三份收入袋中,關上車內的燈光才將車門打開,三份文件分別交付三人,兩名傳令馬上敬禮離開,惟獨弗拉還站在那,他等其他人走遠後才提出自己的疑問,「既然E連現在是營部連了,你未何不親自指揮,卻還要我來?」手中搖晃著文件。

  「也是該讓你做主的時候了,我想看看你接到命令後的反應。」

  「那俘虜呢?」他直接切入重點。

  「抓到俘虜前是你的事,抓到俘虜後就交給我。」說完就關上車門。

  弗拉聽完後傻在一邊,很清楚聽到上司的回答,「你硬是要幹就對了。」他喃喃唸上一句,看著站在對面的艾德瑞,搖搖頭便走回自己的車上看指令去了。

  指揮車的駕駛艾德瑞•衛斯理原本就時常幫兩位上司(鮑伯與傑里森)打理雜物飲食,他現在正端著早已冷掉的晚餐,原本想藉剛才上司開車門時端給他,可是又錯過了時機。自從鮑伯陣亡後的這幾天,少校作息混亂,飲食也大量減少,雖說工作量減少,可是這名駕駛兵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他也受到上司的引響而失落,憤憤不平的他開始詛咒起那些殺害考伯特的王國士兵。

  一日五次,有著大量剛過完藥水的空照圖當後盾,少校為第二營鋪設好進攻路線,而在路線盡頭的盡是戰績與功勳,連續三日的作戰,第二營在那瓦河的對岸開拓出一個寬二十九公里、縱深三十四公里的橋頭堡。反觀這個區域內的王國軍,在缺少情報和預警下慘遭各各擊破,多數遭到蹂躪的部隊,人員損失都達百分之六十五以上,重裝備損失九成五,較小的單位甚至毫無倖存者傳出。

  雖然戰果豐碩,但是J連的軍官們沒人能咧嘴一笑,受到三日前下午的影響,每人對戰俘的做法都有了變化;支援排排長登格爾的做法較為平淡,俘虜們在搜完身後就被放走;納瑞排長的作法則變為激進,反正吳硬是要處決俘虜,行!不用麻煩到少校,他自己來;凱特則是把事情原委解說了一次後,就將生殺大權全丟給排內的士兵們,要殺要放要往上繳隨你們便;蕭恩醫官則從三天前就沒跟傑里森說過一次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專心醫療己方傷員,透過專注來消耗自己的精神;只剩第一排的部隊依照聯邦的準則處理俘虜,可是這也只是暫時的而已,因為不用過多久,營長就會拿著很諷刺的『皮諾』結束這些王國軍人絮亂的一生。

  三天了,在計畫中是該是撤退的時候。少校開槍擊斃眼前最後一名戰俘。

  「哼,你越來越駕輕就熟啦,現在手不會抖了?」呼出最後一口煙,納瑞將煙屁股扔到地上踩熄。

  少校將皮諾收回槍套中,沒回頭看對方,「怎麼諷刺我起來了?」

  「哦!你還知道諷刺是啥啊。」一旁的伐尼拉使了個眼色,但敏德不予理會,「那你還有幽默感嗎?」

  對方停下身,「幽默感?」

  「對,幽默感。你還有嗎?」

  「我現在不很確定,不過,你不也做的很好,不是嗎?謝謝你幫了我很多。」

  「你給我停下來。」

  「不要說了,敏德。」伐尼拉上前制止。

  「我才不是幫你!渾蛋!去你的,你能解釋這一切嗎?」

  「我不想多做解釋。回你們的崗位吧,我們要在日落前回到對岸。」傑里森抬頭看著太陽,才過正午不久,時間非常充裕。

  「不想解釋?去,逃避的孬種。」納瑞吐口口水不滿的離開。

  這一切弗拉全看在眼裡,自己尊敬的上司如今變成如此,問原因,沒答案;問理由,怎解釋?他不知道少校要這樣做多久,永遠當個劊子手?士兵們這幾天的態度相當分歧。有人認為少校是為了幫鮑伯報仇,而他們也支持這樣做;有人支持報復行動,卻對處決俘虜嗤之以鼻;一些弟兄卻認為這樣的行動反而讓自己更危險;更有人覺得傑里森已經失去理智;但是這幾天的進攻佳績卻能推翻之前的說法;但是幾乎所有人都認同一件事情,那就是,大家還是喜歡以前的傑里森。

  一名空軍勤務兵將剛沖洗好的空照照片裝袋送往機場的軍官辦公室,收件的軍官將照片一一過目編號後再白紙上寫下照片上該注意的重點,今天的照片上比前幾天多出了些東西,王國的裝甲部隊!空軍中校對照了飛行路線與照相時刻,然後記下筆記,這批部隊剛進入目標區沒多久而已,他必須交代等等三點半與五點半的偵察機多加注意他們的去向。最後他將照片與筆記放回文件帶中,再過十分鐘兩點時會有個他安排的傳令將文件帶送到朋友手上。

  「嘿!艾略特,你這渾蛋,這幾天都在忙些什麼啊?看你這邊整天照片進進出出的,難道又有什麼攻勢了?沒道理你知道我不知道啊。」身後傳來大他兩屆的學長的聲音。

  「沒有啦,學長,是我一個在陸軍的朋友拜託我的。」邊說邊將文件封上。

  「你這渾小子,怎麼那麼聽話啊,平常跟我還又多嘴又多意見的。」上校喝了口咖啡。

  「唉,學長,不要說的這麼狠啦。還個人情而已。」

  「人情?什麼人情。」

  「內人就是靠他幫忙介紹牽線的。」中校滿足的笑著。

  「我見過你老婆,這麼漂亮的伴,歐,真是欠了筆大的。」

  「可不是,好久沒見了,真希望快些輪我放假。」

  「這我能幫幫你。」上校把咖啡杯擱置在桌邊,「哪邊的空照圖?」

  「墨爾德機場那邊再過去的那瓦河對岸,三十公里乘四十公里的區域。」

  「墨爾德機場,我知道,可惜那個機場太前線啦,不然還可以省上來回多一百公里的航程,另外你說的這範圍可不小啊。」

  「其實也還好,主要拍照的對象是區域內的城鎮與區域上的邊界,拍一趟不用一小時。」

  「啥時有多的偵察機了?」

  「之前有架偵查機無法發動拖去大修,以為是機件有問題,結果只不過是機油管穿了個洞,真不知道那些機工是太閒還怎樣,硬是想把東西拆來看個明白。反正搞好了就拖出來用啊,免的浪費資源。」

  「還有照片嗎?」

  「有。」中校重抽屜中拿出一個厚厚的袋子,「都是這幾天拍的。」

  上校從厚厚的照片中隨手抓出了一疊開始過目,「王國他們還真的在這幾個村鎮集結了裝甲部隊,似乎想發動一個小攻勢,你朋友還真是拜託的時機恰好,你怎麼把這麼重要的照片收起來。」

  中校知道學長一定是看錯了,王國裝甲部隊今天才出現,而那些照片已經封起來了,「學長,你搞錯了,那是我們的人。」他指正道。

  「我們的人,你是說照片上的是我們的坦克?」

  「對啊,王國的裝甲部隊剛剛才進到區域的邊界,照片都已經封在這文件裡了。怎麼了?」他覺得學長似乎有些驚訝。

  「我記得前兩天有看到上頭是打算在芬那多鎮那邊渡河進攻,那是在墨爾德機場以北七十公里的地方,可是那個攻勢才有個雛形而已,怎麼這邊已經打進去了?沒道理啊。學弟,你沒弄錯吧?」

  「這邊我弄好幾天了,怎麼可能看錯。」

  「這會不會是你朋友自己發起的進攻?」

  「學長,你也知道我整天就是在分析照片,這也是我的專長,至於那些攻勢、作戰什麼的我都不很清楚說。」

  上校皺皺眉頭,「照你說的,你朋友那已經在對岸開了塊土地出來了,這麼好的機會,你怎麼沒機靈點啊。唉呦,你喔。」上校又嘟囔了幾聲。

  「我又不了解。」兩手攤開表示自己不了解。

  「這些照片都給我,我拿去給馮將軍看看。」動作很快的把照片塞回袋子中,順手要拿起剛剛已封好的文件。

  中校阻止道,「不!這包不行,要送去前線的,你要的話我再叫他們多洗一份。」

  「好,快點,我先去找將軍了。」上校抓起整大袋照片跑出辦公室。

  「還有人活著!快過來!」王國的士兵們隨著呼喊聲而去,這個城鎮守軍只剩下的兩名倖存者正被坍塌的房屋牆壁壓在底下,在數十人的搶救下,花了近二十分鐘將兩人救出,從她們口中得知守軍才在幾個小時前遭到襲擊殲滅,而對象就是王國二五五裝甲營這次任務的目標。由於情報與命令傳達的延遲,再加上後勤油料運輸曾一度中斷,使得二五五裝甲營在今日才抵達這個區域,他們首要的攻擊目標就是航空照片中位於那瓦河上的簡便橋樑,必須要先阻斷聯邦的裝甲援軍,王國領軍的女少校打算趁今晚就發動攻勢。

  在見到處處支離破碎的屍體後,有倖存者的消息也無法多有效的增加王國軍的士氣,由於這支部隊有七成的女性人員,處於這樣的環境中還是無法有效提起同仇敵愾的士氣,這點讓女少校非常懊惱,可是又不能放著這些屍首不管,但是時間上又不允許,現在後悔進來已經來不及了,她只能趕緊指揮手下離開,並且表示屍首會由後來跟上的步兵部隊會處理。

  「莎賓娜,不要哭了,起來啦。」

  綁著大馬尾的少女跪在地上,雙手摀著臉不停的落淚,「不,不該是這樣的,都是我害的,都是我造成的,都……是我……的錯。」

  旁邊一些其他女兵雖然心情也很不好,可是依然不解為何她這麼難過。知道原由的只有一星期前一起出斥候破壞任務的幾名士兵知道而已,原本以為是為姐妹們報仇的機會,卻不幸變成一場意外的悲劇,當時離開後也萬萬沒想到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結果現在事情演變到莎賓娜無法接受的地步。

  「學姊不要難過,這不是你的錯。」一旁莎賓娜的學妹安慰著。

  「如果我們那天不弄那場埋伏,就……就不會有今天這樣了。」

  「不要這麼樣自責啦,學姊,早知道那天就不要放過那個該死的殺人魔軍官。」另一個當天在場的人說道。

  莎賓娜轉眼瞪著那名學妹,沉默片刻,「不!不是他願意這樣的,他以前不是那樣的人,是我害他變成如此的。」

  「學姊!」其他學妹們似乎無法認同她的想法。

  「好安靜啊。」

  「你說什麼?長官?」艾德瑞問道。

  「沒事。」傑里森右手拖著頭靠在車子上,閉上雙眼專心聆聽著原野的聲息。

  中午拍攝的空照圖已經快送達了,傑里森為了避免傳令找不到他,下令其餘部隊繼續往河邊前進,他只留下兩輛C-15停在一個小村莊的東邊等著,而兩輛車的引擎都已熄火。微風拂過未被戰火破壞的草地,雜草互相摩擦的悉囌聲,麻雀低飛過時的啼叫聲,溫和的陽光斜照著大地,在煞那間,這已經不是戰場,彷彿回到和平的時期,甚至一度感覺聽到孩童在草地間玩笑的嘻鬧聲;這陣子以來傑里森不管身、心都背負著莫大的壓力,而支撐他下去的是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一星期間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而現在則是上校這一週來第一次有機會讓自己心情放鬆,這樣的感覺已迷失許久,但是這次卻似乎特別的無法形容,就像……魂魄被抽掉了一樣,他感覺不到手腳,神經也不那麼重要了,在一瞬間全身的力量幾乎流失殆盡。正當所有的五覺都要失連時,一陣規律的車輛聲將他帶回現實。

  少校將最新的資料閱讀了三次後便驅使人員繼續上路,隨著奔騰的情緒一個驚喜也在腦海中浮現,看著地圖心想著禮物要放哪?

  C-15又行駛約一個小時後來到了便橋的西岸,少校下了車查看便橋的狀況也順便將河的兩岸又瀏覽了一次,看來米歇爾這三天把這裡打理的很好,雖然目前還是沒有一個很確切的橋面,但是一塊塊的鐵板很密切安穩的銜接在河床上,而且也看的出來他花了些心思來調整河水的流向,使其能不影響便橋的地基;正再過橋的是一輛J連的C-15,而E連的車輛也已經在對岸集合完畢。

  「長官!」米芬斯•奧瑞德來到一旁,很有軍官儀態行了個禮。

  少校也回了個禮,但是感覺起來就比較沒那麼正經,「你的部隊不用過河了,把你的連帶到這裡。」手指著地圖,「有些不請自來的客人盯上我們的屁股,估計他們今晚會來這打個招呼,所以我安排你來接待他們一會。」

  「是的,長官。」

  「還有,我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到達,讓你的人隨時待命,這邊打起來後你就自己看著辦吧。」

  I連連長敬個禮轉身離開,而同時營長又多想了秒後開口,「等一下,你還是不用直接招待他們好了,繞到他們後面去留住他們,人家這麼辛苦大老遠跑來,讓他們太快回去很不好意思。記住,我們是很好客的。」米芬斯再度行了個禮便回頭準備出發。

    沒多久墨爾德便橋的總工程師米歇爾也一晃一晃的來到少校身邊,「長官,你找我?」

  『不是我找你,那你來我前面做啥?』少校心理滴估著,「沒錯,上尉。先要謝謝你幫我們把橋打理的這麼好。」

  「這沒什麼,長官。」說歸說,聽到別人誇獎還是難忍得意的笑容。

  「但是我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什麼壞消息?要我把它拆了?」上尉狐疑了一下。

  「根據情報,今天晚上會有些不速之客前來破壞你的心血。」

  「那可麻煩了,這座橋可經不起打擊啊。」

  「沒錯,我也知道,所以我在想,你能不能在南邊三百公尺外或更遠一點再做個假的?」

  「假的?假的什麼?」

  「弄一座假的橋啊,一座讓他們打的橋。」

  「你是說做個欺敵用的?」

  「答對了,然後在假橋的兩岸弄些佈置,打些燈光,再來些人員走動,乾脆這樣好了,拖一輛報廢的戰車丟在假橋上,裝做在搶修如何?」

  「行啊,我想想。」米歇爾手扥著下巴思考著,「時間上有點趕,現在是下午四點,勉強應該來得及,只要希望他們不在太早來就好。」

  「好,橋那邊就交給你安排好啦,弄得像橋在那邊就行了,然後這邊的燈光全都關掉,再加上這幾天才剛上旋月月光微弱……」

  少校還沒說完,米歇爾在一旁一直點頭,「我了解你的意思,長官。交給我吧。」說完很興奮的跑回那瓦河東岸。

  看到米歇爾這麼起勁,少校也沒多說啥,看著手中的小紙片,接下來還需要砲兵的支援,那要先去把通訊兵給找來。

  「妳說莎賓娜怎麼了!?」王國的女少校營長驚訝而大聲了起來。

  前來報告的女兵似乎被嚇到了,遲疑了幾秒才再度的回答,「莎賓娜上士十分鐘前開了一輛吉普車往東邊去了。」

  「怎麼現在過了十分鐘才來報告?怎麼沒有人攔住她啊?」女少校之前有聽到過傳聞,馬上擔心了起來。

  「我……我們也不知道她要做幹麻啊,後來他學妹來找她,我們才知道的啊。」

  「妳的意思是說她是要去敵人那邊?」

  「不是我講的啦,是我們在猜的,或許吧,我們也不很清楚。」

  「有誰知道事情全部的?」

  「不曉得。」

  「天啊!幫個忙找個知道的人來好嗎!還有,先派人出去找她!」女少校的憂心全寫上臉了,要是她跑去了對面,那今天晚上的攻勢不就危險了,可是不打又不行,看來必須速戰速決,摧毀了橋樑後馬上撤退。

  通訊兵抱著無線電箱大喊道,「你們有沒有聽錯啊,是AL+400、BE+200,你們怎麼打的啊?」

  剛剛炮兵們試射的第一發砲彈失了準頭,應該要打在西岸的砲彈落到了東岸,而且好死不死就落在傑里森與通訊兵身旁二十公尺開外,在現場造成了短暫的混亂,所幸沒人中獎掛彩。

  「沒錯?剛剛砲彈就落在我旁邊,你們砲有沒有問題啊?」

  經過了一翻爭吵,通訊兵才跟炮兵們溝通完畢,「長官,剛才非常抱歉,好像是他們那邊的計算士搞錯了,還好沒人受傷。」

  「沒關係,你已經跟他們確認好了嗎?」傑里森在剛剛砲彈開花後,一時呆掉,連躲都忘了躲,現在則在固作鎮定。

  「是的,等等在試射幾發,看看落點在哪就沒問題了,哇靠,剛才真是驚險,嚇的差點尿褲子了。」

  「很好,晚上需要的時候,叫他們照打就對了。」

  「是的,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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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的人群們又開始為了晚上的宴客而忙碌的起來,然而一旁的傑里森卻發起呆來,默默想著剛才交代的事情,希望不要出錯,想著想著剎那間會意到剛才自己說話時又變回了從前,帶有些……幽默,忽然又覺得自己很久沒這樣自在的說話,是的,自從打下墨爾德機場後就幾乎很少自在過。可是現在為什麼又能輕鬆的說出口呢?自己現在的心情應該還是很……不知道怎麼形容,可是就是不應該是輕鬆的樣子,自己到底怎麼了,還是因為報了仇的關係嗎?難道這真的就如同其他人所說的,而自己則是一直看不透,是為了什麼樣的心態去發動過去三天的攻勢?是真的有理想?還是個藉口?一時之間傑里森也分辨不出,又突然想到自己剛剛幽默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笑容。笑?剛剛自己與其他人是在談論如何殲滅敵軍,是殺人的勾當!而自己居然還能笑?剛才居然因為了能宰掉敵人而高興?亞特瑞爾教官的理論自己有做到嗎?自己做的真的是隨著鮑伯的理想?難道我已經病了……

  「長官,長官。傑里森少校?長官?您還好嗎?」一名哨兵有事情要報告,呼喚長官多次沒有回應,左手伸出來還在猶豫要不要搖一下上司。

  「下士有什麼事情嗎?」正好經過的納瑞隨口問了一句。

  「中尉長官,我有事情要向少校長官報告,可是長官他一直沒有回應。」

  「哦,原來是這樣啊。」敏德點點頭,直接用左腳踢向在發呆中的上司,「渾蛋,起來啦,有人找你。」

  「啥?誰?什麼事情?」吳被喚回現實時,還一臉迷惘,搞不清楚現場狀況。

  「人家下士有事情報告,你不理人家做啥?」

  「喔……非常抱歉,請說吧。」傑里森還是保持了失神的狀態。

  挺直背站好的下士還在驚訝中尉的舉止與態度,「長官,我們剛剛在對岸攔下了一輛王國軍的吉普車,對方要求見您。」

  「哪跑來的鬼東西?他是指名要見這位傑里森少校?」敏德覺得這聽起來很荒唐。

  「長官,對方是她,她是說要見我們的裝甲部隊軍官,而且她眼睛很紅,看起來剛哭過。」

  「人家哭不哭你注意那麼多做啥?你說是個女的?那你怎麼知道是找少校?」

  「我聽的懂王國語,長官。我們已經先搜過身了,沒藏武器,所以我是想說先找少校,然後看少校要怎麼處理。」

  「你說她是個女的?」傑里森臉色黯淡下來,聲音也毫無生氣。

  「是的,長官。」

  「帶我過去。」少校努力站了起來,腳步還有些搖晃。

  「傑里森,有必要嗎?」敏德很不解,不過就是跑來個王國女兵,傑里森反應卻很不正常。

  少校回瞪了一眼,任何話也不用多說,也已經表明了他的怒火。被瞪的瞬間啥都不怕的第三排排長腳步頓了一下,他的眼神令他感覺這事情似乎與鮑伯有關,於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工作先丟一旁跟了上去。

  三人橫越便橋來到那瓦河西岸,王國女兵低著頭雙手置於腦後的跪在草地上,身旁還有三名哨兵拿著步槍警戒著。

  傑里森在看到對方後,呼吸明顯的急促了,雙眼也忘了眨動似的緊盯著對方,附近的其餘五人連吭一句話都不敢;沒人動作,也沒人言語,現場七人就這樣呆站了片刻,最後納瑞比個手勢示意三名哨兵離開,正當三人動作時,傑里森大跨三步對著已站起的女兵揮下很響亮的一巴掌。

  「妳……妳為什麼還敢出現在我面前,為什麼?妳還有臉自己來?妳……」受創的男方已經不管對方是否聽的懂,一股腦的怨氣與悲傷突然發洩,指著女方的右手還不停的顫抖。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莎賓娜用聯邦語不停的說著,淚水順著臉龐在下顎合流落入土地中,不是因為臉頰的疼痛,她跪在傑里森的腳邊,雙手撐地,低著頭不敢直視對方的目光。

  「我……妳以為對不起有用嗎?我……我……我多寧可死的是我!寧可死的是我啊!去妳的對不起!」只聽到對不起根本無法撫平受傷的心靈,反而讓傑里森失控的咆嘯。

  莎賓娜雖然無法聽懂他的言語,可是發生了這樣令人難以挽回的過錯,她也多想要讓時間回歸,從那天起,無時無刻不在自責,為的就是那名有恩於她的聯邦軍官;今日更讓她刻心入骨的是,心目中溫柔的醫官變成了噬血的惡魔,只因為她多日前的過錯,讓兩名好人一死一傷,現在她不求能得到原諒,只希望能讓對方了解到她的悔悟,她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來終止這毫無意義的殺戮。

  她鼓起勇氣抬起頭,雙手緊握住他的右手,如同告解般說出了自己的感受,語畢便轉望向一旁的哨兵,希望他能代為轉達。

  原本事不關己的下士,聽到她剛才一連串的話語,雖然還搞不清楚她口中被她害死的他是誰,但這一席話讓下士不由得同情起來。

  「長官,她說……」

  「閉嘴!我不想知道她說什麼,我也沒必要知道!我不想聽任何理由!」傑里森知道這事情與下士無關,可是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下士被長官這樣一吼,也不敢多吭一聲,望向在場唯一的女性搖搖頭。

  吳緊盯著對方,不管她哭的如何悲痛,也抑制不住高漲的怒火,她那已經很凌亂的大馬尾也越看越不順眼,便使勁一把抓起她的頭髮往回拖;猛然的一下使她起步跌了個倒,雙手撐起身體腳步狼嗆的跟上被拉扯的頭髮;傑里森扯著她渡過便橋往機場走去,途中經過指揮車時拿了一副手銬後繼續前進,最後兩人來到地下室的營部門口。

  傑里森將手銬銬上她雙手,推開營部門順勢也將她推了進去。

  莎賓娜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少校沒有開燈,外頭走廊的燈光透過門上窗口射進來是室內唯一的光源,少校背著光,但是他雙眼的視線卻還是能清楚的感受到,雙方又都沉寂了好一會,他又有了新的動作,少校雙手撐住地板貼近她的上方。

  傑里森尋回自我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快壓到她的身上,他剛才突然間有一股衝動,很想侵犯她的衝動,現在他莫名的呆住了。

  對方溼熱的氣息持續撲向莎賓娜還滿佈冰冷淚水的臉頰,雙手被反銬在身後,她撇過頭去,內心也五味雜陳,她甚至不知道要不要反抗。

  傑里森感到很恐懼,為何剛才有如此令人做噁的念頭,快速的站起身走出營部甩上門來到走廊,他感到全身都在顫抖,走廊燈異常的刺眼,刺眼到讓他感到很懊惱,頓時拔起尼爾將走廊的燈泡全數擊破。

  跟隨槍響與燈泡破裂聲而來的是一片黑暗與寂靜,她聽到外頭有衣服與牆壁的摩擦聲,他似乎靠牆坐了下來,接著她聽到他哭了……

  同時在那瓦河東岸草地旁,納瑞把所有E連的軍官們集合了起來,並且將剛才的事情又覆誦了一便。

  「那個女的勒?」蕭恩醫官問道。

  「那渾球把她帶回機場了,而且這似乎與鮑伯有關。」

  「你是說與鮑伯的死有關?」現任代理連長弗拉•瑞斯伯反問著。

  「對,剛才那女的講了一大串王國話,老子我聽不懂。」一手將剛才的哨兵下士扯了過來,「你好好的把剛才那娘們的話翻譯一次。」

  「可是……那應該是少校他自己的私事吧。」下士懦懦的說著。

  「你別管那麼多,下士,吳少校是我們的上司,我們有義務去了解他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且這件事情有關鮑伯的話,我們更有必要知道了!」凱特•伐尼拉路出的表情十分堅定。

  「長官們,請……問你們說的鮑伯……是不是上星期陣亡的那位上尉。」

  「是的,下士,快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登格爾•波斯坦回答。

  「喔,那我知道了。長官,我要先說清楚,剛剛她說的話中都沒有說出鮑伯長官的名字,可能是她不知道長官的名字吧,她在她的話中只不斷的提到一個他,那我們假設她說的他就是鮑伯長官。」下士先很調理的說明一次。

  「那快說啊。」

  下士整理了一下腦袋,開始述說,「她說她不是有意要害死他的,她知道少校他們兩人對她有恩,也救過她的朋友,那是一場意外,她很後悔安排了那次伏擊,傷了少校,害死了他,她知道少校很難過,她也很難過,她不會乞求少校原諒她,但是她是真的很難過,她幾乎想要自殺來解脫,她也願意帶替他死,可是這已經無法挽回。」下士吞了吞口水,又吸了口氣,「可是她又聽到了噩耗,少校開始帥軍攻擊,不留下任何俘虜……這是真的嗎?」

  軍官們互相使著眼色,其中有幾人微微點點頭。

  「歐,好吧。」下士繼續述說,「她知道少校會變成這樣都是她害的,你原本是個很溫柔的好人,就是說少校啦,還有她說她知道少校也不願意這樣,只是無法接受好友的離開,她願意以自己的生命來阻止少校繼續殺戮,以自己的靈魂撫平少校的心靈。」

  現場所有人都默不出聲,平常最為逞強的敏德眼也紅了。

  「她說的就這些嗎?還有沒有?」凱特吸了吸鼻子,用拳頭擋住口鼻。

  「沒有了,長官。」

  「那傑里森有沒有聽到?」

  「沒有,長官不讓我翻譯給他聽。」兩肩聳了聳。

  「鮑伯就這樣死了,傑里森什麼都沒說,害我們都不知道,他又……到現在我們才能了解些事情。」登格爾很無奈的說道。

  「謝謝你,下士,你可以回去你的崗位了。還有,剛剛的事情不准說出去。」敏德在下士要離開時特別叮嚀一番。

  等下士走遠後,凱特疑惑的問道,「她是在哪裡認識,不,在哪裡見過傑里森和鮑伯的?」

  「不清楚,他們兩本來就常有機會就放人走,尤其是女的,這我們大家都知道啊。」弗拉雙手一攤。

  「這倒是沒錯,可是聽起來應該對雙方都留下深刻印象的機緣,而且我對那的女孩也沒啥印象,或許是我記性不好,也或許只是正好我們都不知道而已。」敏德附和道,

  「那傑里森人呢?」蕭恩問著。

  「回機場了,應該是回去算是營部的那個房間吧。」納瑞認為那根本不算是營部,人員與軍官缺乏下,營部只有營長一人而已。

  「我們一起去找他吧。」

  「不,我去就好。」弗拉看了看其他人,「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們必須準備好晚上擊退王國的裝甲部隊,我們很久沒碰上了,不能有所懈怠。」

  「可是……」蕭恩想要反駁。

  「聽弗拉的吧,蕭恩,你也要去準備所需的醫療用品,你是知道的,晚上如果是場大的……」凱特安撫道,其餘的人也點頭同意。

  「好,那分頭動作吧。」弗拉跟每個人點頭示意,回頭要往機場走去時,「艾德瑞,你怎麼在這?」

  「你什麼時候站在這的?」他的出現有點兒突然,剛才在現場的軍官們都沒注意到他。

  「你們剛開始沒多久,我正好聽到有關鮑伯長官的事情,我就偷跟來了。是的,我想我也有權利知道些事情。」艾德瑞•衛斯理不怕任何後果的表示。

  「我知道你平常都呆在他們兩人身邊,好,我同意你的想法,只不過你剛剛聽到的不要傳出去。」弗拉交待道,對方也點頭回應。

  在前往機場路上,弗拉繼續回想著剛才下士轉述的話,之前因為什麼都不知道,所以對於鮑伯的死還很有些氣憤,也有過要為他報仇的念頭;沒錯,他之前真的有這樣的想法,可是在看到傑里森的做法時又過於驚訝而忘卻了。現在,他聽到了事情的始末,發現仇恨與憤怒都被化解了,鮑伯的死似乎是一場雙方都不願意發生的意外;而且這件事情讓弗拉又學到一點,要去了解事情的真相,才能避免毫無意義的怨恨,所以他認為有必要將話傳達給傑里森,但是……不能不顧慮到傑里森視鮑伯為親兄弟般的情誼。

  「傑里森?」弗拉來到了地下走廊,正納悶未何毫無燈光,放慢腳步雙手摸索著兩側的牆壁尋找開關,開關不管如何扳動都沒任何反應,弗拉繼續前進直到腳底下有玻璃碎削聲響才會意到所有燈泡都已經被打破了,這也讓弗拉的警覺心提高,掏出配槍靠牆緩慢進,突然踢到一個物體,便直接伸手去抓,「傑里森?」

  「走開!」對方很小聲的回應。

  「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弗拉急著問道。

  「走開!我想一個人靜靜。」

  「那個女的呢?」

  沒有回答。

  弗拉推開營部的門,伸手去打開燈,一陣光亮讓他反射的撇過頭,一個女的雙手反銬倒在地板中央,還好胸口還有起伏,似乎只是暈了過去。

  接著弗拉回到走廊查看上司,「你真的沒事嗎?」

  「你很煩耶,沒事啦,走開。」

  「不管你現在覺得怎樣,我有話要跟你說。」

  「我不想聽,不用跟我報告了,今晚的事情你們自己決定。」

  「你不要這樣子好不好,我要說的不是準備的事情,是跟她有關。」

  「不要跟我提到她,我不想聽。」傑里森聲音提高。

  「不,你一定要聽,她剛剛所說的話。」

  「不!我不要聽!給你我出去,這是命令!」傑里森站起來,用兇猛了力道推擠著對方。

  「傑……傑里森,你冷靜點,你靜下心聽我說。」弗拉不太敢使勁推回去,怕吳跌倒後會被玻璃碎片刺傷,可是這樣一來他被推擠的離出口只剩沒幾步,「她也很難過啊,你能不能也體諒她一下,她來這只是希望……啊……」弗拉被擠出地下室的門口,一屁股往後跌了下去,門在他面前關上,接著聽到上鎖的聲響,「她只希望你不要在這樣殺戮下去了,這不是你啊!」弗拉捶著門朝裡面大吼,「不只她這樣覺得,連我們也是啊,你做過頭了!她甚至願意自己送上門來,就是希望你不要在如此下去了,你懂不懂?她願意以死來消除你的怒氣!」

  「噢,是嗎?很好!」門裡頭傳出來一句令人寒冷刺骨的話。

  弗拉嚇到了,「喂!你不會真的這樣做吧!回答我啊!」持續的吶喊與敲門都沒有回應。

  弗拉急忙跑回E連所在,詢問其他人該怎麼辦,「我們把門炸開好嗎?」

  「不行,弗拉,天色已黑,我們必須要做最後準備,兄弟們都在吃晚餐了,等等這邊整塊地方都要宵靜,你現在去胡亂炸,會讓整區都亂掉的。而且剛剛米歇爾還通知我們必須完全無光,他的假橋雖然還需要時間佈置,但是我們必須隨時預防對方的進攻。」登格爾分析道。

  「可是如果我們不管……」

  「那我們也不能怎樣,雖然部署之前就已經搞定了,可是在敵人來時不能沒人指揮吧。」

  「我原本也同意你,可是聽登格爾說完後,我們還是應該以大局為重。我們不知道頭兒等等還能不能指揮,現在只能靠你啦,卡羅克、米芬斯還有其他防守的部隊都需要人來指揮。」納瑞誠懇的說。

  「不是還有中校嗎?」

  「他?你不會指望他吧?還有,那,空照的照片,他們已經離我們很近了。」

  「這……」情勢所逼,弗拉不靜回過頭又望了機場那邊一眼,嘆了口氣,只能祈禱傑里森不要做出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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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傑里森坐在營部的桌子上,看著躺在地上的女孩,他剛才確實有聽到弗拉說的話,他……到底該怎麼辦?他真的覺得自己很累,累到沒有精神活下去,他雙手抱著屈膝,頭靠著膝沉沉睡去。

  一直到外頭有持續的爆炸聲響起,營部內的兩人才被驚醒,王國軍的攻勢開始了!傑里森看了對方的表情,一臉的緊張與擔心,似乎她也知道這次的攻勢,或許她原本就是這次攻勢的一員吧,也就是說那裡頭有她的朋友。傑里森拿了副望遠鏡拉著她來到機場水泥建築物的頂樓,從火光就可以知道對方中計了,不少的砲彈落在假橋上,許多人員正在躲避,隨即沒多久後方的砲兵隆隆的射擊聲響起,不長眼的砲兵炮火無情的落在王國軍頭上,而在真正的便橋這邊E連與J連的伏兵正開始出發,準備攻擊敵人的側面。

  爆炸、炮擊、機槍掃射的聲音令人刺耳,一陣陣的閃光在河的西岸閃逝,遭擊中爆毀的戰車由火光一個一個明顯的被標示了出來。新的淚水沿著剛乾掉的淚痕而下,莎賓娜很清楚的了解到對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知道自己的朋友、學姊、學妹們正在發動攻擊,而她們正在遭到伏擊,聯邦的戰車從她們的左翼出現,現在持續閃耀火光的點越來越多,而她只能在這看著,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不能做。芬娜、蕾黛亞、傑米妮、愛席兒……

  聯邦軍無情的攻擊著來襲的王國軍,就連對方要撤退時才發現退路早就已經被封住了,米芬斯的連早已等待許久。

  莎賓娜實在無法再接受打擊,因為數日的悲傷,進食的少,體力早就透支了,她又哭暈了過去。

  觀察著遠方的傑里森過了許久才注意到她的倒下,此時又有一股復完仇的快感,看到了嗎?妳的朋友們正在死亡著!他露出勝利者的笑容,大局已定,他滿意的抬著她回到地下室。

  不知道何時他又睡著了,夢裡他回到了小時候,見到了摯友與心愛的克里絲多,初戀情人的笑容就是不一樣,總是這麼的溫馨,他們在遠處招手呼喚著自己過去,三人愉快的奔跑於青翠的草地上。畫面突然接到了克里絲多的房間,她躺在床上,疾病的痛苦侵蝕著她,可是她依然擠出笑容跟自己打招呼,『克里絲多,妳不用怕,我跟鮑伯要去學當醫生,我們一定會醫好妳的,妳就可以繼續跟我們出去玩了。』自己握著她的雙手說道。畫面依然是克里絲多的房間,剛考上醫學院的自己與鮑伯握著她的手哭泣著,『妳為什麼不等我們,我們幾乎快要成為醫生了,妳為什麼不多等一會。』『我發誓我會繼續學習當醫生,我一定不會讓其他人跟妳一樣痛苦。』

  他醒了……滿臉的淚水,為什麼會在這裡?應該是去救人的,不是去殺人啊。為何滿手的血腥?自己是為了什麼當醫生的?為什麼要過著這樣痛苦的日子?他在不知不覺中走近了她跪了下來,輕扶著她的馬尾,握著她的手懺悔著,他已經失去活下去的勇氣了。

  清晨,弗拉又一個人前往營部,這次往地下室的門沒關上,營部的燈也是亮的,他探頭進去,發現傑里森手裡握著筆呆坐在椅子上,弗拉走了過去想看他寫些啥,但是傑里森不給他機會,很快的就把紙張摺好收進口袋。

  「我想你或許會想去看看戰場。」一場勝仗,可是弗拉無法高興,不管怎樣,至少上司看起來冷靜了許多,而且那個女兵也還昏睡著,看來昨天是白擔心了。

  「好的。」傑里森起身抱起了她,「帶路吧。」

  前往西岸的戰場前,傑里森先將女孩安置在指揮車上,然後跟駕駛兵衛斯理交待了些事情。

  少校跟隨著代理連長在昨晚的戰場裡走動,在昨夜如斯猛烈砲火下,王國倖存的士兵還真是奇跡的多,而這次少校什麼也沒多說,便加入了雙方傷員醫療中,整個戰場的清理直到下午才告一段落。途中墨爾德機場區域的指揮官中校有來檢視,可是少校也沒跟他多說些什麼,只自己一個勁的處理傷患。

  晚上九點多,艾德瑞正與其他E連同僚吃著超過時間的晚餐,少校此時也才剛處理完傷患回來,駕駛兵端了晚餐過去卻遭回絕,他很擔心少校的體力,他已經一個星期沒正常進食了。

  今天的行為如同贖罪般,可是傑里森很清楚,光是這樣並不足以彌補他的過錯,但是他總算又再度是個醫生,他的心靈也平靜下來,可是被侵蝕掉的部分卻再也不能癒合。他看著坐在車內另一個座位的她,那原本是鮑伯的位置,如今他再也不會使用到了,他走過去把她的手銬解開然後跪下抱住了她。

  他在她的懷裡哭了,此時莎賓娜不知如何是好,最後還是發揮了母性的本能,順其自然的抱回去,他在她懷裡不停的哭訴著,她聽不懂,但是能夠接受他的情感,淚水也隨之流下,她用手撫著他的頭髮。

  這個動作讓傑里森哭的更加嚴重,以前碰上任何挫折,克里絲多也是這樣安撫自己,他想去找鮑伯,他想再度跟克里絲多一起奔跑在草地上。

  少校把一把尼爾硬是塞進莎賓娜手裡,抬起頭,用著起求與渴望的眼神看著她,這讓莎賓娜慌了手腳讓槍掉到地板上,少校把槍撿起再度放回她的手掌中,槍口對著他自己,少校用雙手緊握住她的雙手,把她的食指壓在板機上並對她點點頭。莎賓娜了解到對方希望自己幫忙了結他,可是她不願意,她死命的搖著頭,但是他的雙手讓她鬆不了槍,而且他的眼神也如此的堅定。

  連續五聲的槍響驚動了指揮車附近的所有人,艾德瑞•衛斯理更是急忙的衝向前打開後車廂門。五發彈頭穿過傑里森的胸膛,鮮血噴的滿車廂,少校的身體往後倒下,雙手也鬆了開來。

  傑里森的死訊很快的傳了開來,E連的人群都圍了上來。艾德瑞猛然想起早上長官塞個他的摺紙,少校特別交代在他死後要馬上看,他原本以為少校在開無聊玩笑,沒想到這麼快就發生了,他飛快的閱讀了內容,然後擠過憤怒的人群,阻止他們對女俘虜的拉扯。

  「艾德瑞,你在幹什麼?你幹麻幫她?你沒看到她把傑里森長官殺了嗎?」不服氣的士兵喊道。

  「全部停下來!我……我手上有長官親自交代的遺書。」艾德瑞一手拿著手信,一手抹掉臉上的淚珠,「長官,長官要我轉告各位。」

  「安靜!全部安靜!怎麼了?傑里森怎麼了?讓個路讓我們過去。」軍官們趕了過來,凱特帶頭喊道。

  「艾德瑞,這是怎麼回事?」納瑞大叫著,同時蕭恩連忙衝過人群俯視著傑里森,最後搖搖頭。

  「長官今天早上塞給了我這張紙,要我在他死後馬上拿出來看,裡頭有他交代的事情。」

  「你怎麼不跟我們說!」弗拉責罵道。

  「長官要求我不准說出去,我沒想到這麼快啊……」

  「給我們看,裡頭寫什麼?」

  「不行,長官裡頭交代只能我和蕭恩長官能看。」艾德瑞環伺人群後說道,「各位,我對不起你們,我的心已經被侵蝕了,我已經沒有該有的能力去帶領你們,我知道我很自私,我是在為自己找藉口,可是我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希望你們不要跟我一樣,弗拉跟其他的軍官們都是很有能力的人,你們大家要跟隨他們勇敢的活下去,我為我自私的行為再次抱歉。還有請不要為難那個女孩,我是出於自願了結自己生命的,能夠的話,給她一輛吉普車,讓她走吧。」

  所有人都低著頭哀悼著,也有不少人也跟個哭泣。艾德瑞將紙張地給蕭恩醫官,蕭恩將傑里森另外交代的話用王國語對在場唯一的女性說道。

  「我已經做錯了太多,傷心的是太多,勇氣被消磨殆盡,所以我選擇了死亡,希望我的死沒帶給妳太多的麻煩,也希望妳能勇敢、努力的活下去。還有我的名字叫傑里森•吳,我朋友叫鮑伯•考柏特。」

  蕭恩說完轉過頭吩咐道,「哪個人去開輛吉普車過來好嗎?拜託。」隨手將紙張揉掉。

  莎賓娜在聽完後呆望著傑里森的屍體,她已經哭不出淚水,一輛吉普車開到人群的邊緣,E連的士兵們讓出了一條路,路兩旁的人各各露出哀傷與失望的表情,她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男生一同哭泣著,那輛吉普車似乎遠道難以觸及。

莎賓娜在別人來不及阻止前回頭拾起尼爾,頂著自己太陽穴扣下板機。

  天空飄下了今年的第一片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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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4 weeks later...
最初由 高仔 發表

  傑里森坐在營部的桌子上,看著躺在地上的女孩,他剛才確實有聽到弗拉說的話,他……到底該怎麼辦?他真的覺得自己很累,累到沒有精神活下去,他雙手抱著屈膝,頭靠著膝沉沉睡去。

  一直到外頭有持續的爆炸.............(論壇訊息:引文過長 恕刪)

還蠻好看的耶: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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