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麵攻略！（修業篇）

[月蝕夜 10]

　　１

　　國一上學期學期末。

　　由於期末考即將來臨。翊良、狄佑、朔雅、筱玟和禹杉，幾個人圍著一張書桌，桌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課本和參考書。

　　話說，為什麼這幾個人會聚在一起唸書？

　　這得說說朔風學長交待給翊良和狄佑的「入學測驗」──必須要在本學期期末考拿下平均八十分的成績，才能進行第二階段的鍛鍊。

　　而平時成績總是卡在班級均標的翊良對這個要求感到十分頭疼，因為綜合全班整學期的分數來看，成績總是擺盪在七十到七十五分上下，雖然翊良有把握能比這個分數再高一些，但還是得賭一賭運氣。

　　「既然這樣的話，就開個學習會吧，來場考前複習如何？」狄佑建議。

　　「學習會？」聽是聽過，但翊良可沒跟班上同學實際參加過這種東西。

　　「是啊，畢竟班上每個同學的強項都不一樣，彼此截長補短的話，唸起書來會比較有效率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要找誰呢？」

　　狄佑拿出上兩次月考的全班成績單。

　　「我看看……有了，英文的話，我們可以找筱玟同學，社會科目的話，可以找禹杉同學。」狄佑說。

　　「筱玟同學還好，但禹杉同學……抱歉，我跟他不麼熟。」

　　自從上次跟著學長去筱玟家開的店裡喝咖啡之後，翊良和狄佑也相當捧場地經常去光顧，偶而還會遇到朔雅。

　　「嗯……那應該是你的問題，禹杉同學人還不錯，跟全班同學都相處得很來，常常會教其他同學社會科──這傢伙的志願似乎是想成為一名老師。」狄佑說。

　　「是喔。」翊良將視線移到禹杉同學身上。

　　禹杉同學個子比較矮，但眉清目秀，十分討人喜歡，加上個性體貼親切，在女生之間（尤其是學姊們）的評價是：「呀～～我也好想要禹杉這樣的弟弟。去死啦，家裡的屁孩。」

　　「那麼，要不要找朔雅同學一起過來呢？」狄佑詭笑。

　　「啊……她已經跟我說過了。」

　　在朔風學長提出鍛鍊條件的當天，朔雅便用手機簡訊向翊良提議：「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

　　不過呢，翊良當時並沒有立即回答。

　　但這次是個好機會。

　　「那事情就好辦了，畢竟我們當中只有筱玟同學一個人是女生，這樣不太好吶。」狄佑說。

　　接著狄佑就走掉了，看來是要去安排學習會的事宜。

　　午餐時間，翊良吃著難吃的營養午餐，一邊在內心抱怨起實力還不成熟的自己沒辦法去搶泡麵──不過奇怪的是，朔雅今天竟然罕見地拿出餐盒來，象徵性地盛了一些營養午餐，坐在翊良的座位正前方。

　　「那個……」

　　正當翊良覺得壓力很大的時候，筱玟也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翊良的座位旁邊，手上還拉著一張椅子。

　　「……請問我可以坐這裡嗎？」

　　「喔…喔，請坐。」翊良點點頭，朔雅只是稍微抬頭看了筱玟一眼，看來狄佑已經把人給找來了。

　　不曉得怎麼回事，三人總覺得自己是在莫名的壓力下吃著難以下嚥的飯，導致整個氛圍變得相當沉重且詭異。

　　「大家午安。」同一時間，狄佑回來了，後面跟著一位笑容爽朗的男同學。

　　「你是……禹杉同學？」翊良說。他跟班上同學不怎麼有往來，明明快學期末了，卻還是第一次正眼瞧過這位學姊們口中的「國內的大和撫子型弟弟」。（註：「大和撫子」是指日本人心中最為完美的女性形象。）

　　「你好，你就是翊良同學吧？事情經過我已經聽狄佑同學說了。」禹杉笑著說，和狄佑一同加入飯局。

　　「嗯，我們想開場學習會，但找不到資源和場地，我記得禹杉同學有很多這方面的經驗吧？」狄佑問道。

　　「這個嘛……以前的確是有很多人過來找我，不過……」禹杉打了個哆嗦，似乎想起很糟糕的回憶。

　　「禹杉同學先前被拉去參加學習會之後，就被一窩女生強迫換上女裝……所以目前對學習會有些心理上的陰影。」狄佑在翊良耳邊低聲說。

　　「噢……」翊良點點頭，表示理解。

　　「不要擔心啦，現在這裡在場的都是真心想要學習的……工作也分配好了，是吧？翊良？」狄佑用手肘頂了翊良的肋骨一下。

　　「啊……沒錯，筱玟同學負責英文的部份，狄佑同學負責數學和生物的部份，禹杉同學請你負責社會科的部份，至於朔雅同學會負責在每科的細節處適時給予支援。」翊良連忙說。

　　「順帶一提，翊良這傢伙的國文不錯，這科可以交給他負責喔。」狄佑說。

　　「嗯，這樣我了解了。」禹杉露出一個足以殺死萬千大姊姊的微笑。

　　「至於場地的問題……」

　　「不，就來我家吧，我家有比較合適的房間。」禹杉認真地說。

　　沒想到這麼快就能敲定了，畢竟離期末考只剩兩個星期，合計兩個週末。

　　２

　　於是，翊良等四人在星期六時集合在禹杉家。

　　這週有兩天的時間，立志當一名老師的禹杉相當「敬業」地替大家安排好「課程表」──也就是在固定的時間裡，由某科的負責人教導大家比較不清楚或是容易搞混的地方。

　　用同樣的步調度過星期天，用來重新釐清一次學習觀念的第一週就這麼過了。

　　第二週的星期天中午，禹杉的媽媽相當親切地替每個人叫了便當和飲料。

　　因此大家暫時卸下戰備，讓心情稍微放鬆一下。

　　「……大家覺得如何呢？有效果嗎？」禹杉問。

　　「……禹杉同學實在太適合去教書了。」筱玟回答。

　　「哪兒的話，筱玟同學對英文的學習概念也很厲害啊。」禹杉回敬。

　　諸如此類的對話經常發生在學習會吃飯的時候。

　　所有人各司其職──翊良教導其他人如何判斷文意理解的方向、狄佑鉅細靡遺地講解數學觀念和生物觀念、筱玟直接透過課文解析各種單字片語以及文法的使用方法、禹杉用比較輕鬆有趣的方式清楚傳達三科社會科的概念，其中朔雅更是厲害，在每個人上完課之後，都會在小黑板上畫出令人一看就明白的圖表。

　　但能夠讓每個人的強項發揮到極致，都必須拜禹杉在背後的運籌帷幄所賜──可以說，這個人真是教學方面的天才。

　　「我想問一下喔……請問各位有沒有理想呢？」茶酣耳熱之際，禹杉突然拋出一個話題。

　　「理想？」翊良總覺得這個詞跟國中生離得太遠了……其他人的眼神也傳達出差不多的意思。

　　「……我、我以後想念高職的餐飲科，接下我爸媽的咖啡店。」筱玟率先緩緩舉起手說。

　　「嗯，這樣很好呀，如果筱玟同學願意往這方面發展，一定要請妳繼續堅持下去喔。」禹杉讚許道。

　　「我嘛……想過著悠哉的日子，順便交個女朋友。」狄佑懶洋洋地說，在外人聽起來這似乎微不足道，但不久以後翊良就會知道要完成這件事有多難。

　　「狄佑同學的人生觀還真豁達啊。」禹杉笑著說。

　　「和喜歡的人結婚。」朔雅一邊啃著可樂餅，一邊打簡訊。

　　「真是既單純又美好的夢想呢，朔雅同學，那就先祝福妳囉。」禹杉說。

　　的確，這年頭到底有多少人是真心相愛才會跟戀人結婚的呢？

　　翊良感到相當訝異，沒想到禹杉對每一個人的理想都抱持著正面的態度，絲毫沒有瞧不起或是嘲笑的意思……假設是普通的老師，早就撂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了。

　　「那麼，翊良同學呢？」

　　「咦？我……？」老實說，翊良從沒認真想過這個問題，他總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別人，卻不曾看向自己。

　　不過，這個問題倒也不難回答。

　　他偷偷瞥了朔雅一眼。

　　「……我有個明確的目標，總有一天，我要達到這個目標，並超越給我這個目標的人。」翊良說。

　　禹杉笑著點點頭，沒有多說些什麼。

　　吃完了飯，下午的學習依然繼續。

　　３

　　話說，翊良的成績最後平均是八十四點三、狄佑是九十二點五、朔雅是九十七點六、禹杉是九十一點二、筱玟是八十三點八。

　　期末考結束公佈成績，今天只有半天課。

　　「那麼，恭喜你們過關。」站在校門口等待三人的朔風笑著拍拍手。

　　「嗯……」

　　「都通知過家人了吧？那我們走吧。」朔風指著一輛……普通的賓士。

　　翊良和狄佑同時打了個哆嗦。

　　「放心，不是我開車。」朔風大笑。

　　翊良和狄佑這才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上車。

　　「您好。」駕駛……仍舊穿著女侍服的艾姊透過後照鏡向翊良還有狄佑點頭致意。

　　最後上車的朔雅坐在翊良旁邊，默默地帶上車門。

　　朔風則是坐在副駕駛座。

　　「少爺，可以開車了嗎？」艾姊恭敬地詢問坐在旁邊的朔風。

　　「嗯，就是去『那裡』，人都聯絡到了嗎？」

　　「是的──那麼，請各位繫好安全帶。」

　　嘰────

　　輪胎傳來瞬間加速，並和柏油路摩擦的尖銳聲音。

　　翊良和狄佑暗叫不妙。

　　不過事與願違，艾姊開起車來是快沒有錯，卻相當遵守交通規則，坐在車子裡的感覺也不像當初朔風開的那麼癲狂。

　　「問你們最後一次，要參加這個第二階段的訓練嗎？」朔風轉過頭來問。

　　「「嗯，當然。」」兩人同時篤定地說。

　　「是嗎？」朔風又轉回頭去，開車的艾姊則是露出更加神秘莫測的微笑。

　　「那個……學長，整個寒假我們都要住宿在你安排的地方嗎？」翊良鼓起勇氣問道。

　　「是啊，但不需要擔心，生活用品和住宿什麼的我都有替你們準備好，你們只要全心全意修行就好了。」朔風十分親切地回答。

　　「聽學長的語氣，好像不是他親自教我們耶……」狄佑低聲對翊良說。

　　「……船到橋頭自然直吧。」翊良說。

　　過了一個多小時。

　　車子開進一個很像小型森林度假村的地方，週遭是荒涼的山脈群和森林，令人不禁懷疑自己是否還在台灣本島上。

　　為什麼說像是渡假村呢？

　　因為車子停車的地方是一處廣場的邊緣──被五幢小木屋圍繞，但最顯眼的，卻是另外一幢位於兩排木屋之間、廣場最內側，兩層樓高，又比其他木屋大上四倍的「大木屋」。

　　廣場上有著餐桌、烤肉架、以及其他一些戶外用的烹飪用具。

　　「下車吧，我帶你們到處看看。」

　　下車後，艾姊朝朔風鞠了個躬，說：「少爺，我就先去準備了。」

　　「知道了，放心交給我吧。」朔風點點頭。

　　艾姊離開了，往最大的那間木屋走去。

　　「這裡原本是家族裡的別墅區之一……不過使用率很低，前些日子才跟著僕人們來這兒大力整頓一番。」朔風解釋。

　　「學長確定我們會通過期末考？」翊良問。

　　「當然……因為有人提供你們認真程度的情報啊。」朔風學長愉快地說。

　　情報？

　　「哥，我先去自己的房間了。」朔雅亮出手機。

　　「好，那我也帶學弟們去他們的木屋了。」

　　朔風帶著狄佑和翊良走向左側的三幢木屋，朔雅則走向右側的兩幢木屋，接著開門走進靠近大木屋的那幢。

　　「每間木屋的配置都是一樣的，我們就先去翊良的木屋看看吧。」

　　三人來到位於朔雅對面的木屋。

　　「這是鑰匙──狄佑，你的木屋是翊良隔壁那一間。」朔風將一把鑰匙遞給翊良，也給了狄佑一把。

　　開了門，門的右邊是一扇窗戶加窗簾，再靠近裡面一點是一張略大的單人床，最裡邊是一個衣櫥和置物櫃。

　　「換洗衣物都在衣櫥裡，盥洗用具則是擺在置物櫃，裡面也有拖鞋和充電器，插座在置物櫃旁邊……啊，對了，你們兩個除了這些還需要什麼嗎？」

　　「「……沒有。」」異口同聲。

　　「好，那我帶你們去下一個地方吧。」

　　下一個地方，就是最為搶眼的大木屋。

　　朔風推開巨大的門板──裡頭別有一番天地。

　　相當寬敞，看來外表的木造建築是用來隱蔽的，地板是正統的磁磚，牆壁經過精細的粉刷，藝術燈飾成比例鑲嵌在牆上，兩道左右旋梯連接到二樓，樓梯下則又是一道門板。

　　「一樓是澡堂，我們上二樓吧。」朔風說，領著兩人上樓。

　　看到二樓的情景，翊良和狄佑的下巴頓時掉了下來。

　　是個很像廢棄工廠的空間，四周充滿不健康的鐵鏽色，角落堆滿廢棄的汽油桶、鐵鍊、工程機具……

　　「……別擔心，這是你們的教官要求的場地設置。」朔風安撫道。

　　「教…教官？」兩人嘴巴張得更大了。

　　「這樣的場地有兩個……還有……」

　　「唉呀，已經到了嗎？」

　　角落走出一到倩影──游佳姊。

　　「游佳姊！？妳怎麼會在這裡？難道妳是……？」狄佑大駭。

　　「嗯……不是啦，其實我是來負責處理你們的傷勢的……受朔風所託。」游佳姊說。

　　「少爺，已經準備好了。」艾姊從另一個角落現身。

　　不過，身上的女侍服已經換下，取而代之的是……輕巧的獵裝。

　　「喔，這位就是二次特訓，狄佑的教官──艾姊。」朔風介紹。

　　「請多指教喔，狄佑。」艾姊露出親切的招牌微笑。

　　「啊……嗯。」其實狄佑早就恍神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什麼東西。

　　「那麼，另外呢……」

　　「就是這小鬼？」

　　黑影中又走出一名女子，和艾姊不同，眼前這位女子身穿黑色緊身勁裝，聲音十分冰冷又相當不客氣。

　　……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翊良心想。

　　「這一位呢，就是二次特訓裡，翊良的專任教官──威姊。」

　　「……」沒有多餘的招呼，威姊從頭到尾打量了翊良全身。

　　「啊……請問妳是不是在我們學校福利社裡站櫃檯的……」

　　碰！

　　威姊毫不留情一拳刺進翊良的腹部，翊良連叫出聲都沒辦法，只是跪在地上不停喘氣。

　　「……嗯，完全沒經過鍛鍊的身體，很弱，但彈性還不錯。」威姊淡淡地評論。

　　「好可怕……」狄佑說。

　　朔風露出複雜又難以揣測的笑容。

　　「好，那現在教官們都見過了，今天就讓學弟們休息吧，反正時間也不早了。」朔風說。

　　這下翊良和狄佑原本的躍躍欲試馬上就化為對學長的萬分感激。

　　……看來會有個惡夢般的寒假了。

　　４

　　「……好怪。」泡在池水裡的翊良望著被漣漪扭曲的腹部。

　　回到木屋去拿換洗衣物以及盥洗用具的兩人，在朔風的建議下，到「大木屋」（暫定）的一樓洗澡──簡直就像把朔風家裡的澡堂整個搬過來似的，不過朔風只輕描淡寫地回答：「其實附近是有溫泉的，但爸媽不習慣溫泉的環境，這裡是專門給他們用的。」

　　「怎麼啦？」狄佑在不遠處的霧氣後面問道。

　　「……照理說，挨了那個大姊一下，應該會肚破腸流吧？但現在卻一點瘀青也沒有？」

　　「嗯……會不會是跟上次跟那個叫做『戴奧尼修斯』的大叔戰鬥情形一樣呢？勁道像空氣一樣直接穿過我們的身體，雖然表面上很痛，但身體內部卻沒有顯著的傷害……」

　　「果然啊……那也不能太小看艾姊。」翊良說。

　　一陣水聲。

　　「沒想到學長第二階段的鍛鍊竟然是這樣……雖然說我們已經有基本的覺悟了，事情卻還是超乎我們的想像……每個攻略者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或許吧，但都走到這裡了，也沒理由退出。」翊良回應。

　　兩人同時朝自己的頭沖了一盆水，象徵男人的覺悟。

　　「……欸，翊良，你有沒有想過──朔雅同學是怎麼鍛鍊的呢？」狄佑問。

　　「是學長親自教她的嗎？」

　　「不對呀，先前我每天去學長家裡特訓蹲馬步的時候，學長一直都在旁邊幫我計時耶。」

　　「……那我就不知道了。難道朔雅同學是天才型的嗎？」

　　「有可能喔。不過很難想像就是了。」

　　「天才嗎……」

　　聽見這個詞，翊良又再度感受到久違的空虛感，比起威姊給他的一拳，更加痛苦的感覺在身體內油然生出……

　　晚餐意外地豐盛，原以為朔風會以「鍛練就必須嚼草根、啃樹皮！」為由，把他們扔進叢林裡自己找吃的。

　　好幾片豬肉在烤肉架上滋滋作響，包著鋁箔紙的蔬菜噗噗噗地冒著些許熱氣，一旁艾姊（女侍版）正微笑著握著湯匙攪拌著野炊鍋中的濃湯。

　　「哈哈哈──我不會這麼殘忍啦，鍛練就是要有充足的體力才行啊，如果要你們自己去找食物的話，那時間就全花在這上面就好了。」朔風聽見兩位學弟的感想，不禁笑出了眼淚。

　　「……」朔雅不表示任何意見，只是一個勁地塗著烤肉醬。

　　「那個……游佳姊和威姊呢？」翊良問。

　　「喔，她們要在另外一個地方吃……咦？我沒說過嗎？關於艾姊她們三個是親生姊妹的事？」

　　翊良和狄佑猛力地搖著頭。

　　「她們之前也是很強的攻略者喔，只是碰到大學聯考的時候就退……」

　　「少爺！請您再幫我拿個調味料過來好嗎？」艾姊的聲音……感覺多了幾分殺氣。

　　「喔，好、好。」朔風似乎嚇了一跳，急急忙忙離開。

　　翊良這時瞥見「調味料」明明就堆放在艾姊身邊。

　　……「大學聯考」是關鍵字嗎？

　　「──！──！」朔雅此時正試圖轉開瓶蓋鎖得死緊的家庭號麥茶。

　　「我來吧。」翊良上前接手。

　　喀嗤！

　　「……」朔雅冷冷地瞪著翊良。

　　「……還有什麼需要開的嗎？」翊良問，並將鬆開的麥茶罐還給朔雅。

　　朔雅接過麥茶，搖搖頭之後就走掉了。

　　「……我說錯什麼了嗎？」翊良呆呆地詢問前來搭肩的狄佑。

　　「你可以解釋成害羞，老弟。」狄佑說。

　　

　　晚間，整座「別墅」（暫定）都熄燈了，每個人都各自回到自己的木屋去睡覺，因為隔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不過，翊良看著灑在窗邊的月光，怎麼翻來覆去都進不了夢鄉。

　　滋──滋──

　　放在床頭當鬧鐘的手機突然送來簡訊通知。

　　「可以開門嗎？」沒見過的號碼。

　　「……是狄佑的惡作劇嗎？」翊良從床上起身去開門。

　　開。

　　「……」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拎著枕頭的朔雅。

　　關。

　　又開。

　　「……原來我沒睡著。」翊良咕噥，「請問有什麼事嗎？」

　　「睡不著。」

　　「可是我沒帶安眠藥啊，而且我也是失眠的受害者。」翊良搔了搔頭髮。

　　「一起睡的話，說不定能辦到。」朔雅的眼神無比堅定。

　　「……妳是從哪裡得出這種結論的？」翊良吐槽。

　　「女人的直覺。」

　　關門。

　　喀！

　　朔雅一腳頂住即將關上的房門。

　　「喂……咦？」翊良正想繼續趕朔雅，卻發現門板有異樣。

　　照理說，門夾到人的腿，撇開痛覺的問題，觸感應該是軟的才對，可是朔雅的腿竟然是硬的，還不是普通的硬。

　　「朔雅同學……妳的腳……？」

　　「以後不需要稱呼得那麼客氣。」朔雅趁著翊良恍神的時候走進房門。

　　「妳的腳是怎麼回事？」翊良看著爬上床的朔雅，聲音大了起來。

　　「……」朔雅沒有多做解釋，只是默默地捲起長睡褲的褲管──

　　金屬的光澤。

　　腳踝、大腿各包覆著一層金屬塊，彼此間還用彈簧固定。

　　「這…這是……？」

　　「二十公斤左右的鉛塊，為了避免長出多餘的贅肉，以拉扯的方式分散集中的力道……兩隻腳都有，習慣後會再增加十公斤的。」

　　「欸……？」

　　「翊良說過你有個目標對吧？我也是喔。」

　　「我……」愧疚感如怒濤般湧來。

　　他一直以為朔雅是戰鬥方面的天才，沒想到真相竟然是……

　　雙拳握緊！

　　「……請多指教了，朔雅，我是不會輸給妳的，因為那個『目標』很強，強到妳無法想像喔。」

　　「彼此彼此，晚安。」

　　朔雅亮出今天最後的簡訊。

[月蝕夜 10]

　　５

　　「翊良，你那充滿霸氣的黑眼圈到底是……？」狄佑拚命憋笑，指著翊良那深不可測的黑色眼帶。

　　「沒什麼……在這裡睡不習慣而已。」翊良說，隨後打了個巨大的哈欠。

　　豈止是不習慣。

　　根本不該讓朔雅上自己的床去睡！

　　雖然是單人床，但依照朔雅的體態也勉強擠得上去，不過也因為這樣……微甜又輕柔的鼾息整個晚上困擾著眼睛佈滿血絲的翊良，而朔雅又睡得很沉──真不知道她是打哪來的安全感，竟然敢一個人和一位不怎麼熟的男同學共枕──翊良也不好才在這個時候趕朔雅下床。

　　就這樣，翊良一邊在腦袋裡敲鐘：「煩惱退散」，一邊瞪著漆黑的天花板。

　　……學長會殺了我的。

　　翊良心想。

　　「早安。」朔風遠遠地朝他們打招呼。

　　「學長早。」狄佑說。

　　「咦，翊良好像睡得不是很安穩呢。」朔風說，但接下來，他湊到翊良耳邊竊笑：「看學弟的黑眼圈……抱歉，這是我建議的，舍妹麻煩你照顧了哦。」

　　「啊？」翊良的精神突然整個被打回來。

　　「好啦，，不浪費時間了，吃過早餐我們就開始特訓吧。」

　　特訓一號場地──廢棄工廠。

　　「你叫做翊良是吧？」威姊頭也不抬，邊在拳頭包著繃帶邊問。

　　「嗯……是。」

　　「愛怎麼稱呼我都沒關係，但就是不能沒大沒小。」威姊懶洋洋地說。

　　「是的。」翊良堅定地點點頭。

　　「我看過你戰鬥的錄影帶了……憑你竟然能讓『戴奧尼修斯』知難而退，還不錯嘛。不過……在我看來那純粹只是運氣。」威姊抬起頭。

　　「唔……」回想起當時的情況，翊良完全沒辦法反駁，不過……

　　「……在開始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威姊低聲說：「你在戰鬥的時候，有沒有覺得有什麼異狀。」

　　「……異狀？」

　　「果然……你沒有發現呢。」威姊握起雙拳，兩眼射出大量殺氣，「異狀，的確是有的，接下來的第一步，就是要你找到這個感覺。」

　　翊良皺起眉頭。

　　「……我想你應該體會到了，這次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嗉！

　　威姊消失了，沒有絲毫的預兆，沒有留下半點痕跡，和朔風學長的速度完全不在同一個層次。

　　在翊良反應過來之前，自己已經被攻擊了數拳，快到連神經都還來不及傳送痛覺……

　　轟！

　　翊良整個人「陷」進鐵板地。

　　「嗚……咳、咳！」翊良吐出幾口鮮血，先前累積的痛覺這時全湧了回來。

　　「站起來，骨頭應該沒斷才對。」威姊冷冷地說。

　　翊良兩手撐住地板，掙扎地起身。

　　才掙扎到一半，威姊一腳就朝翊良的腹部踹去，把他踢翻在地。

　　「繼續，換你發動攻擊。」

　　「……嗚……」翊良瞪視著威姊，但視線已經開始有些晃盪了。

　　翊良忍痛撐起身，一拳往威姊的臉揮去。

　　消失。

　　鞋跟出現在翊良的臉旁。

　　碰！

　　翊良摔進一堆空油桶裡，但他感覺到這次威姊收了不少力道，只把他踹飛，並沒有在上頭施加攻擊力度。

　　「可惡……速度真的好快。」翊良拭去嘴邊的血跡。

　　其實，要是普通人的話，這時候早就暈過去了。

　　在狄佑整學期都在蹲馬步的的時候，翊良也沒閒著，在朔風暗中指示下，他幾乎每天放學後都跑遍整個城市裡的大賣場，總是有樣學樣地「觀摩」戰鬥。雖然閃躲技巧沒比別人差，卻還是經常被捲入戰鬥，挨了好幾頓狂風暴雨般的拳腳。

　　漸漸地，戰鬥方式還沒學成，倒是身體先習慣了疼痛。

　　以「戰鬥經驗」做為鍛鍊的基礎，才是最適合翊良的學習方法。

　　「威姊說的異狀……該死，她都能從錄影帶中看到了，我怎麼都沒發現啊……」翊良在心中暗罵起自己來。

　　威姊停止動作，望著緩緩站起身的翊良。

　　「……有什麼感覺嗎？」她問。

　　翊良沒回答。

　　消失。

　　翊良旋即調整視線，但威姊就像空氣一般消失了。

　　「噗喔！」

　　冷不防，一隻拳頭摜進翊良的胸膛，這回肋骨是真的斷了。

　　緊接著，手臂、小腿、腳踝……紛紛傳來斷裂聲。

　　最後一記──跳膝擊！

　　正中翊良的鼻樑。

　　眼前一黑。

　　喚醒翊良的，是濃濃的刺鼻藥水味。

　　望著佈滿鐵銹的屋頂，他試著動動手臂，身體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醒啦？」游佳姊的臉出現在翊良的視線旁邊。

　　「這裡是……？」

　　「這是我特製的藥池喔。」游佳姊得意地說。

　　聽到游佳姊這麼說，翊良才發覺自己原來整個頸部以下都泡在翡翠色的不明液體裡。

　　「我……狄佑呢？」

　　「大概比你晚個兩分鐘進來吧？全身骨頭跟你一樣──幾乎都斷光了。喏，他就在那裡。」游佳姊用下巴指著藥池的另一端。

　　狄佑像條死豬一樣在藥池裡載浮載沉。

　　「……威姊和艾姊到底有多強啊？」翊良喃喃地說。

　　「不是她們太強喔，而是你們太弱了。」游佳姊說：「別沮喪，當初朔風那小鬼也是一樣的，他的才能受到我兩位姊姊的認同，她們可是輪流上場調教他呢──可比你們兩個慘多了，整個月幾乎有三分之一的時間都泡在這藥池裡咧。」

　　「為什麼要泡這個藥池呢？」

　　「傻瓜，一般的骨折要復元是得要花三個月以上的，我們哪有這麼多閒工夫等啊？鍛鍊的時間是很寶貴的，這藥池能在三小時內治好骨折和其他的外傷。」

　　「那一開始就別把我們的骨頭給打斷嘛……」翊良抱怨。

　　翡翠色的藥水表面上看起來在流動，但泡在裡頭的翊良卻感覺藥水像繃帶一般裹住自己的身體，斷骨處傳來異樣的溫熱感。

　　「笨蛋，不這麼做你們根本不會有跳躍性成長，此外，現在你們的身體正在經歷高速的破壞和高速的癒合，骨骼以及肌肉的韌性以等比級數在提升，懂了嗎？」游佳姊厲聲說。

　　「……嗯。」

　　「還有，別想那些有的沒的，透過藥池的確能讓你們的身體結構變得更強，但相對的，如果你們的實力沒有跟著提升的話……你們會被自己的身體給搞死的。」游佳姊警告。

　　「……明白了。」

　　游佳姊點頭讚許：「那就好。」

　　「那個……游佳姊，我可以問個問題嗎？只是不知道妳曉不曉得這件事……」翊良用有些不安的語氣說。

　　「問啊。」游佳姊十分爽快。

　　「昨天晚上……朔雅同學跑來我的房間……」

　　「喔，你說的是這件事呀？我知道啊。」

　　「那麼，到底是為什麼……？」

　　「嗯……我記得昨天你們去洗澡的時候，朔風那傢伙站在門外偷聽你們的談話──我想這件事就是導因吧，之後那傢伙就去找他妹妹說話了。你和狄佑有說了什麼嗎？」

　　翊良想了下，將兩人的對話複述了一遍。

　　「噢。」了解狀況的游佳姊點點頭，說：「這樣啊……所以朔風那小子才會引導朔雅去你的房間。」

　　「怎麼了嗎？」

　　「這個嘛……」游佳姊按著下巴，冷笑道：「我就承認吧，朔風他的妹妹──朔雅，的確也是戰鬥方面的天才，比起她的哥哥毫不遜色。」

　　「咦？問題是這個嗎？原來學長他早就……」

　　「嗯，他早就看出來了，所以故意不安排你們三個一起接受訓練，擔心你們兩個會受到朔雅的影響。其實朔雅老早就開始接受鍛鍊了，因為身為兄長的朔風裡所當然熟諳自己妹妹的才能所在，卻不敢隨便對你們兩個下最後的定論。」

　　翊良不說話，心中浮起最初看見朔雅戰鬥時的身影……一股自卑感便油然而生，最終導致自己都以看待「天才」的眼光審視朔雅。

　　「翊良，朔雅是個天才沒錯，這就像是在走封閉又無止境的螺旋梯一樣，朔雅走在你前面，所以你看不到她，但別忘了──同時她也看不到你。」

　　翊良垂下頭。

　　「再好好想想吧，看到別人達成某種程度的境界，卻用酸葡萄的心情稱呼別人為『天才』，很要不得喔。」游佳姊拍拍翊良的頭，起身離開。

　　６

　　晚間，身體痊癒的翊良呈「大」字型躺在床上。

　　狄佑似乎還驚魂未定，晚飯時還歇斯底里地直嚷：「不不不──我明明還站在這裡呀！……媽呀，我的手、腳啊……」

　　不過艾姊還是帶著微笑，親切地替狄佑盛上晚飯。

　　真不知道艾姊給了狄佑什麼特訓。

　　翊良嚼著明明很美味，卻又覺得味同嚼蠟的飯菜──他偷偷瞄著朔雅，她還是老樣子，不發一語、面無表情，儘可能收縮自己的存在感，十分安靜地吃著飯。

　　最後晚餐是以擊暈狄佑，抬著他回房睡覺收場。

　　「睡不著……」

　　也許是在藥池裡，疲勞跟著傷害一起解決掉了，現在翊良清醒得很。

　　翊良從床上起身，披上一件薄外套，想出房門出去晃晃。

　　今晚相當涼爽，翊良走到附近的樹林去，當然，他不敢走得太遠，這時候在山林裡迷路就糗大了。

　　呼、呼……

　　一陣陣細微的風聲傳入翊良的耳裡──今晚的風感覺特別銳利。

　　一片落葉拂到翊良的臉頰上……不，是半片落葉。

　　緊接著，好幾「半」片的落葉順著風勢朝翊良刮了過來。

　　「朔雅……？」翊良出聲道。

　　朔雅嬌小的身軀依著流瀉在樹木間的月光，不斷對著空氣甩出鍛練得極致的雙腳，其勢如風、其力如刃──腳尖精準地將一片片的落葉掃成半片。

　　難度可想而知。

　　精準度就不必說了，若是腳力過猛，會導致樹葉整個粉碎；若是腳力過弱，樹葉就會把踢出來的腳當成放屁。

　　百步穿楊的精準度，搭配上神乎其技的力道拿捏……加上專注度也不一般，朔雅連翊良出聲叫她都沒發覺，只是一個勁地掃著落葉。

　　沒想到，自己正在床上發楞的時候，朔雅竟然還在鍥而不捨地練習著。

　　翊良不願打擾朔雅，正想轉身離開──

　　──挾帶巨大風勁的踢擊迫至翊良的腦後。

　　翊良反射性地頭一偏，眼睛死死地盯著貫穿視線的球鞋。

　　「咦……？」

　　翊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個反應，這種感覺……就好像先前與戴奧尼修斯的戰鬥一樣，身體無預警地出現反射性動作，而且還很準確。

　　「原來是翊良啊，我還以為是野獸呢……」

　　翊良轉回身體，看著朔雅手中拿著手機。

　　「抱歉……我本來不想打擾妳的。」翊良說。

　　「不，沒關係，反正鍛鍊也告一段落了。」朔雅。

　　「難道妳還綁著鉛塊嗎？」翊良大駭。

　　「當然。倒是說……翊良你挺厲害的，威姊第一天特訓就挖掘出你的潛力了嗎？」

　　「不是，妳誤會了，剛剛那個我也不曉得是怎麼一回事……」

　　朔雅閉上眼，低頭思考著。

　　「我看這樣吧，翊良你再陪我鍛鍊一會兒，好嗎？」

　　兩人靜默了幾秒。

　　「陪妳……鍛鍊？」翊良打量著朔雅。

　　「嗯。」

　　「可是，我那麼弱……不好吧？」翊良有些彆扭地說。

　　「沒有人一開始是強的。」

　　唰！

　　朔雅的腳尖掠過翊良的鼻尖，翊良感覺自己的鼻子似乎被一股小火燙過一樣。

　　第二波攻擊很快就來到翊良跟前，這次是對準腦門的鞋跟。

　　「哇……」翊良連忙低下頭。

　　不過朔雅將身體重心沿著踢腿弧線上移，巧妙地使出一記下跟踢。

　　但朔雅和威姊不同，她在最後一刻收起勁道，只利用「壓勁」逼得翊良吃了滿嘴泥沙。

　　「咳……咳……」翊良吐著嘴裡黏稠的泥沙。

　　「如果這是真正的戰鬥，你早就昏過去了。」

　　「我…我知道啦，我就陪妳練吧。」翊良站了起來。

　　「嗯。」打完簡訊，朔雅拉開褲管，解下所有鉛塊。

　　「喂喂……」

　　恐懼撞擊著翊良的心臟，剛剛那記踢擊要是沒手下留情自己可能都會暈過去，要是朔雅的力量解禁的話……

　　咕嘟……　

　　……八成會腦漿四濺吧。

　　一幅恐怖的畫面浮到翊良的腦海裡。

　　「一定要找到剛才的感覺喔。」

　　「就算妳這麼說……」

　　不等翊良反應，朔雅躍上一棵樹木的樹幹。

　　轟！

　　翊良身後的樹木硬生生被朔雅的踢擊給踹斷，翊良的鬢角髮絲緩緩飄下。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心臟跳得越來越快，翊良覺得在週遭高速移動的朔雅逐漸模糊了起來，空氣摩擦的聲音成反比漸漸鮮明了起來。

　　視角出現異樣……不對，整個視覺都變得很奇怪，每個景物都變得十分突出，每樣物品──一棵樹、一株草、一粒沙……稜稜角角都變得相當深邃。

　　血管的脈動擴張到了整個腦部，翊良感受到耳朵嚴重耳鳴，像是調不準的收音機。

　　碰！

　　朔雅的鞋子整個陷進翊良的腹部。

　　「嗚嘔……」翊良發出乾嘔聲，但沒有倒下，更沒有要躲開的意思。

　　朔雅最後還是腳下留情了，沒把翊良踹出一個大洞。

　　翊良倒退了幾步，剛剛那一擊讓感覺失焦，五種感官變得不像是自己的。

　　詭異的是，感覺反而更清晰了。

　　翊良調整呼吸，試圖讓腦袋清楚一點，但思考能力還沒回歸，現在身體幾乎都是交給本能來操作。

　　（為什麼不躲開……？）

　　朔雅心想，並將踢擊中的威力比例降低，提高機動力和速度，除了試探翊良，也是避免出腳太重。

　　踢擊像條皮鞭一般，不斷甩向翊良。

　　翊良本能地雙手交叉在臉與胸之間，扣緊雙腋，完成護檔，承受著數以百計的踢擊。

　　朔雅訝異之餘，也不斷催動腳部的速度，同時以極緩慢的速度加大力道。

　　翊良兩眼早已失神，逐步減少格擋，轉以閃躲為主，利用空氣消化著朔雅的攻擊，但自己的身體也受了不少輕傷，幾絲血痕刮到半空中。

　　（嘖……這簡直像塊海綿。）

　　眼前的翊良吸收著不間斷的攻擊，並巧妙地將朔雅的踢擊由大化小，由小化無。

　　等到朔雅收腳時，高密度的摩擦下，翊良的身體各處似乎都在冒著煙。

　　本能確認攻擊結束，謹慎地將身體的主導權交還給翊良──防禦態勢鬆軟下來，朔雅眼睛一亮。

　　（有破綻！）

　　碰！

　　朔雅的腿直直捅入翊良的胯下。

　　可想而知那有多痛。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翊良整個人清醒過來，沒想到醒來的第一件禮物竟是男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劇痛。

　　「啊啊！對不起，我以為你好歹會擋一下的說……放心放心，從腳感來看應該沒有碎掉……」朔雅出簡訊安撫。

　　還碎掉咧！！

　　翊良泛著淚閱讀朔雅的簡訊。

　　「ＵＬ４不要１Ｕㄥ敷？熱ＺＪ　？還是要用口水消炎……？」看來朔雅也慌了……雖然從表情上看不出來。

　　「不…不用了……」翊良渾身顫抖著，望著一團混亂的簡訊。

　　口水消炎是啥？聽起來好像很不妙……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看一下啦！」

　　「不不不不──那樣是犯罪啦！」翊良捂著兩腿間，快速將身體向後挪。

　　這次朔雅索性連簡訊也不打了，直接拉住翊良的褲子。

　　剛好翊良身上出的是睡褲，很容易脫。

　　黑色的四角褲露出來。

　　「住住住住住手──！！」

　　折騰了幾分鐘，朔雅再三確認翊良的胯下真的沒事才作罷。

　　「我又不會做什麼奇怪的事……」朔雅在簡訊上抱怨。

　　「我怕我會做出奇怪的事啊！」翊良十分「用力」，一字一句地說……不知道怎麼用力，感覺有點像自暴自棄。

　　「……我想，我找到翊良的『感覺』了，你剛剛有領會到嗎？」

　　「……我以為我暈倒了。」翊良咕噥。

　　「確實是有的，」朔雅堅定地鍵入簡訊，「那種超乎常人的本能和感覺……唯有在高危險的狀況下才會被激發出來，但這樣在戰鬥中佔不到什麼便宜，你必須快一點找到能精準控制這種感覺的方法。」

　　「是…是這樣嗎？」翊良意外地瞪著朔雅的簡訊。

　　「不過一個晚上就能有這種發現實在太幸運了，明天一定要告知威姊啊。」朔雅興奮地（大概吧）打著。

　　「嗯，真是謝了，朔雅。」翊良說，「不過下次別挑這麼痛的地方踢好嗎？」

　　是月光的影響嗎？

　　總覺得朔雅的臉脹紅了一些。

　　７

　　過了幾天。

　　朔雅的「一對一」速成特訓確實收到了一點效果。

　　不過充其量只讓威姊露出一點詫異的表情罷了。

　　「還菜得很！」威姊一腳踏在翊良的肚子上，只差個邪惡的笑容就活脫是個擅長Ｓ的女王了。

　　「嗚嗚……」渾身發疼的翊良也不能多說些什麼，因為他知道威姊已經手下留情了。

　　「是有進步沒錯，不過還抓不到要領。聽好了，你的潛力很強，但幾乎都只能靠腎上腺素來激發，而腎上腺素只有在情況危急的時候才會分泌，那個時候你已經傷痕累累了，這根本派不上用場，戰鬥可沒那麼多好運讓你用。」

　　威姊的腳離開後，翊良按著腹部爬起身。

　　「接下來給你五分鐘，再不行我就把你送進藥池。」威姊連架勢都懶得擺。

　　可惡……可惡……

　　明明跟戴奧尼修斯那個大叔打的時候意識就很清楚啊……

　　那個時候自己究竟做了什麼事……

　　快想啊────！

　　翊良絞盡腦汁，拚命回想自己在那場天殺的戰鬥中做了什麼事。

　　嗯……狄佑被痛扁了一頓？

　　所以呢？這又怎樣？

　　「……還是沒辦法嗎？」威姊似乎感到十分喪氣，鬆下身體，說道：「我總覺得朔風這回看錯人了，害我們得要浪費時間在這兩個窩囊的傢伙身上……」

　　什麼？

　　翊良不可置信地抬起黏滿冷汗的臉龐。

　　「老實說，我根本不指望在你們兩個身上發現才能……」

　　碰！

　　威姊面無表情地接住翊良的一拳。

　　「……混蛋，什麼才能啊，連朔雅那種人、戴大叔那種人、福利社裡的敗類都能夠在搶奪泡麵的世界裡生存下去……」一絲暴戾之氣閃過翊良的眼睛。

　　「喔……？」

　　翊良收回拳頭，再度握緊。

　　

　　「──少再跟我說這個世界只靠才能啊！！！混帳！！！」

　　

　　隔壁間，右臂已經被艾姊折斷的狄佑垂著手臂不斷喘息。

　　「還要繼續嗎？我的『絕對防禦領域』連一點都還沒有感受到威脅喔。」艾姊微笑。

　　這幾天下來，狄佑也是一點進展也沒有。

　　面對各式各樣的攻勢，艾姊總是能輕鬆化解並予以反擊。最初只是用最基本的摔投技對付狄佑，隨後而來的是反制技，最後就是致命的關節技了，每每都把狄佑身上的骨頭折個鬼哭神嚎。

　　更要命的，是狄佑根本不清楚自己是怎麼被打倒的──視線莫名其妙往上飄，人就躺在地上，後腦隱隱作痛；要是視線往下飄，自己就會被壓制在地，掙脫不得，要不乾脆一點，直接斷根骨頭。

　　若不是藥池，自己老早就不死也全殘了。

　　「……『絕對防禦領域』。」狄佑反芻著艾姊老是掛在嘴邊的專有名詞。

　　根據艾姊的說法，這是把自己的身體當成軍事據點，確實地瓦解敵人攻勢、展開反擊，甚至是主動出擊的一種招式。

　　不過，狄佑完全看不出來艾姊周圍有這種領域的存在。

　　怎麼說呢……有點像半吊子吧。

　　在一連串的回合中。狄佑開始注意到艾姊的攻擊、反擊並沒有特別的積極性，招式總是消極地力求在短時間內讓敵人失去行動能力，並沒有要摧毀敵人的意思。

　　從頭到尾，艾姊都沒有主動爭取戰鬥的主導權，全都是以逸待勞等著狄佑撲上來。

　　……難不成這是戰術的一環嗎？不，不對，學長和艾姊他們應該不是以這種半吊子的戰鬥方式為主。既然如此，問題究竟是出在哪裡？

　　狄佑心想，並仔細揣測著艾姊的想法。

　　這時，狄佑注意到一件事。

　　整場鍛鍊中，艾姊幾乎沒有移動半步。

　　難道……「絕對防禦領域」是不可移動的嗎？唯有在靜止的狀態下才能架構完成？

　　但聰穎過人的狄佑馬上否定這個想法。

　　──不可能，就我所知的泡麵攻略戰是很講究機動性的，這種消極的戰鬥方法根本無法佔得上風……

　　也就是說……不是不能移動，而是不需要移動？

　　狄佑謹慎地往後退了幾步，和艾姊逐漸拉開距離。

　　艾姊還是沒有挪動半步，只是用令人感到毛骨悚然（至少對狄佑來說是的）的微笑著看著狄佑。

　　但是這一後退，狄佑看見了──鬆散卻帶著綿密、慵懶卻帶著戰意的領域界線以大得嚇人的面積圍著站在正中央的艾姊。

　　「這……就是『絕對防禦領域』，這也太誇張了，難道艾姊妳要我破解這玩意！？」狄佑不禁叫出聲來。

　　「唉呀……你能發現就已經算有長足的進步了，狄佑。但這對我來說，這只是用來對付半吊子的『絕對防禦領域』，要是你破解不了，就永遠只能原地踏步了喔。」艾姊笑著說。

　　「唔……」

　　聞言，狄佑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眼前的艾姊就宛如一座軍事要塞，易守難攻，結構雖然鬆散，肢體各單位卻配合得恰到好處，不過整體而言是防禦性質大於攻擊性質的。

　　要破解可得花一番功夫……更何況，自己現在還斷了一隻手。

　　狄佑從旁邊拾起一根蝕滿銹跡的鐵棒。

　　「嗯？」艾姊看著狄佑舉起左臂，深吸一口氣，就這麼衝進「絕對防禦領域」裡。

　　在距離艾姊不到一公尺的距離時……擲出！

　　「絕對防禦領域」狠狠地顫抖了一下。

　　艾姊原以為狄佑拿著鐵棒是想搞特攻，事實卻和想像差了一大截。

　　這一截，注定了「絕對防禦領域」的崩壞，因為這個招式非常強調毫無波瀾的情緒，要是被攪動的話……

　　狄佑也是這麼想的，在成功干擾到艾姊的時候，抓準時機揮出孤注一擲的左拳。

　　艾姊瞪大了雙眼，但瞳孔一縮，嘴角順勢上揚──

　　「咦……？」

　　下一秒，狄佑失去了左手的控制權，伴隨著自己熟悉到不行的「喀喇」一聲，臉頰貼到冰冷的地板上。

　　「這樣不行喲，狄佑，在還沒摸清敵人的底之前，怎麼能先亮出底牌呢？」艾姊一派輕鬆地說。

　　「怎麼會……我明明破解了啊。」狄佑不可置信地瞪著癱軟的雙臂。

　　「……有人跟你說『絕對防禦領域』只有一種的嗎？我說過啦，這只是用來對付『半吊子』的，為了避免在戰鬥中花太多力氣處理雜兵，結構鬆散是必要的，確認每個敵人的攻擊方式、角度、力道……用最少的力氣瓦解並反擊才是這個領域的王道……那麼，以你那聰明的腦袋認為，省下這些力氣是為了什麼呢？」

　　狄佑的內心一陣悸動。

　　他看見了……整個「絕對防禦領域」縮小了。

　　但又跟最初的不盡相同，範圍縮小，防禦性降低，攻擊性相對提高了。

　　「破解了第一個『絕對防禦領域』不算什麼……要是沒辦法掌握架構『絕對防禦領域』的要訣，碰到第二個可就垮了。」

　　艾姊搖搖頭，面露苦笑，說道：「只強調破壞和攻擊是沒辦法成為強者的……狄佑，你得記好這一點。」

　　喀喇……

　　艾姊又折斷了狄佑一隻腳。

　　「啊哈哈……結果連一拳都沒打中就……」翊良從藥池裡冒出一顆頭苦笑。

　　「……我都開始懷疑我的身體是薑餅了。」而一旁的狄佑簡直就是翊良的複印版。

　　「你們這兩個不爭氣的傢伙給我閉嘴！！」游佳姊惱火地怒吼。

　　由於兩人身上的傷簡直媲美超現實主義作品，這幾天總是將游佳姊搞得一個頭兩個大。要知道，處理兩人身上的傷可不是直接扔進藥池就能了事，還得先經過消毒、把骨頭接回原位……諸如此類的手續。

　　感受到游佳姊的煩躁，翊良和狄佑不約而同閉上嘴巴，直到游佳姊端著藥品離開。

　　「……你那邊真的一點進展也沒有嗎？」狄佑悄聲問道。

　　「有發現一點，當初和戴奧尼修斯大叔戰鬥時，在一段時間裡……我覺得很火大，也許那就是『感覺』的觸發機制。」翊良說完，話鋒轉向狄佑：「你咧？」

　　「嗯，不過和你的差遠了，我把『絕對防禦領域』想得太簡單了，看來模式不只一種。」狄佑回答。

　　「是噢……」

　　「話說回來，翊良你這幾天晚上是不是在跟朔雅同學做特訓啊？」狄佑問。

　　「咦？耶？你怎麼會知道？」

　　「昨天晚上起來上廁所時看到你從房間裡走出來，就偷偷跟蹤了一下。」狄佑竊笑。

　　這幾天翊良晚上的確都跟著朔雅特訓，以防萬一，翊良還「自告奮勇」地要在腰上掛一塊鉛塊，保護胯下的同時，也順道鍛練一下下盤。

　　「太不夠意思了吧，竟然偷跑。」狄佑裝做不滿的樣子說道。

　　「啊……我有跟朔雅確認過這件事，她說你和我的性質不一樣，鍛練的方法不能亂來。」

　　「是喔？」

　　８

　　兩星期後。

　　野外訓練。

　　在朔風「差不多要進行實戰特訓了。」的指示下，翊良、狄佑和朔雅第一次必須「並肩作戰」。

　　特訓內容如下：

　　在某個範圍內的山林中，會有一碗空白泡麵受到威姊、艾姊以及朔風的保護。時間不限，勝利條件是「泡麵奪還」，失敗自然就是「三人失去行動能力」。

　　「三個人共同作戰啊……」翊良搓著手。

　　這兩個星期之內，翊良和狄佑都沒有什麼突破性的進展，翊良依舊得靠著高風險的腎上腺素戰鬥，狄佑也依然被艾姊的「二階絕對防禦領域」壓制得死死的。

　　在這種狀況下，學長怎麼還會要我們做野外特訓呢？

　　翊良在心裡直犯嘀咕。

　　「我們連一擊都還沒擊中他們過啊！！」狄佑幾近崩潰。

　　開始前一小時，三人在起點開起了「作戰會議」。

　　基本上，三人當中，只有朔雅還算有戰鬥能力，另外兩人就……

　　「可是，總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吧？學長他們不是說了嗎？一旦半小時內沒有行動，特訓規則就會變成『大逃殺』喔。」翊良率先說。

　　「嘖，總覺得結果好像一樣。」狄佑咕噥。

　　「有些東西是必須在實戰當中取得的……這幾天下來我看你們針對自己的戰鬥方向都已經有了初步的基礎，現在只欠缺臨門一腳，我們一起加油吧。」朔雅打出一封用來提振士氣的簡訊。

　　「朔雅……」好久沒聽（看）到這麼激勵人心的話了。在這兩星期多的地獄裡，翊良都快要開始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已經變成Ｍ了。

　　「也對，在這裡就放棄的話，整個學期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嗎？不管獲勝的機率有多低，好歹也要讓學長他們吃點苦頭。」狄佑握緊左拳。

　　「好，那麼……」翊良伸出手背。

　　「「一、二……」」

　　「「「加油／加油！！」」」

　　敵情勘查。

　　時間開始後二十分鐘，距離出發地大約兩百公尺，躲在樹梢上的翊良發現朔風在一處空曠的草坪上，把玩著手機。

　　配置是這樣的──由存在感低落的翊良負責尋找敵人和泡麵的位置。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狄佑奮不顧身從草叢中衝出來。

　　目標：朔風學長。

　　「嗯……」朔風眉頭微微一皺──當然不是發現案情並不單純，而是手上的手機解謎遊戲讓他感到有些困擾。

　　咻！

　　狄佑的腳朝朔風踹去，朔風卻連頭也沒抬，手一揮，不知怎地，狄佑就飛了出去。

　　「嘖嘖嘖……」朔風搖搖頭，完全沒把目光投射到狄佑身上，繼續玩他的。

　　「可惡……」畢竟也被摔了無數次，正所謂「三折肱而成良醫」，不知不覺間，狄佑無師自通練就了一身精闢的受身技，大大降低跌落時的傷害。

　　狄佑站起身，不斷告誡自己冷靜，儘可能去無視從朔風身上緩緩流瀉出來的──冰冷、凝重且深沉的殺氣。

　　縱使被摔，狄佑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動了動手指，暗示樹上的翊良：泡麵並不在朔風身上。

　　接收到暗示的翊良立刻起身，以同樣的手勢暗示不遠處的朔雅，接著兩人在保持一定的距離下，悄悄地從樹梢上離開，尋找下一個目標，留下狄佑一人在朔風這裡進行牽制。

　　穿插分割，逐一消滅……是整場作戰裡的戰略藍圖。

　　「下一個人在哪呢？」

　　「很不錯的戰術喔。」

　　聲音？

　　翊良一驚，下一瞬間，威姊帶著冰冷的微笑出現在翊良面前不到三公分的地方。

　　「糟糕！」

　　翊良反射性地護檔，果不其然，威姊一記宛如艦炮的重拳轟向翊良的身體，在「絕對之剛」面前，翊良不成熟的防禦技巧哪能抵擋？身體一下子就狠狠撞上後方的樹幹。

　　快走！泡麵在艾姊手上！

　　翊良用隱密的手語暗示朔雅。

　　用眼角餘光確認朔雅遠離戰場後，翊良站起身。

　　「身體變堅韌了喔，翊良，看來訓練還是有些效果的……」威姊說：「你知道為什麼打不中我嗎？翊良？」

　　「我還想知道呢。」翊良抹去嘴邊的鮮血。

　　「因為你和狄佑兩個人總是預設立場，認為我們三個比你們強得多，實際上不然，而世界上絕對沒有一種成功的攻擊是在氣勢上就先輸掉的。」

　　「……！？」

　　「恐懼會使拳腳失準、怯懦會誤判戰況、顫抖會使攻擊失力……」威姊將雙臂平舉。

　　「唯有克服你那不成熟的恐慌，你和狄佑才能更上層樓。」

　　嗡……

　　翊良的耳邊開始迴盪起不尋常的頻率音。

　　原來如此……先前在與戴奧尼修斯大叔的戰鬥中，正是憤怒取代了恐懼；與朔雅的特訓中，因為看到了挑戰性，恐懼也煙消雲散；一連串傷痕累累的訓練中，因為沒力氣感到恐懼，放手一搏的氣勢因而被勾引出來……

　　「哈哈哈哈────」翊良低聲狂笑，敏感的五種感官頓時擴張，連威姊都能從中嗅到一股危險的氣味。

　　碰！

　　翊良一拳砸在威姊的鼻樑上，可惜的是，威姊在最後一刻將上半身往後仰，把傷害給降低了。

　　「呵呵……不錯嘛，但這個狀態還不算完全，在做到收放自如之前，我可不會讓你輕易取勝的，翊良。」

　　威姊的神情驟變，殺氣高漲──這得說到威姊的稱號──

　　──人稱．「戰神」。

　　朔雅在接到翊良的暗示後，縱使對翊良牽腸掛肚，卻還是果斷地離開。

　　因為這場特訓的勝利條件是「泡麵」。

　　好不容易已經避免了那三人的會合，絕不能讓這個靠血汗營造出來的戰局生變。

　　一對一，很危險，但別無他法，如果硬是要形成三對一的局面，不僅浪費時間，而且十分容易演變成三對三的戰場，到了那個時候，任何人想抽身都沒辦法，「泡麵奪還」自然是空談，還可能會被全殲。

　　「……」現在要保住翊良和狄佑的命，就是盡快找到泡麵的所在。

　　「唉呀，大小姐，結果是您親自前來啊。」

　　朔雅停下腳步，看著不動如山的艾姊矗立在草坪中央。

　　泡麵，就放在艾姊的腳邊……防禦最綿密周延的地方。

　　朔雅不是那種喜歡廢話的女生，她解下腳上的鉛塊──有如暴風雪般的凌厲風勢似乎在她的腳邊肆虐著。

　　但要撼動眼前這位被稱做「鋼之要塞」的女子還是個未知數。

[月蝕夜 10]

　　９

　　「用那玩意是對付不了我的。」朔風頭也不抬地對狄佑說。

　　「……」狄佑無語。

　　目前狄佑的特訓進度是在「初階絕對防禦領域」。老實說，這種因為怕麻煩而創立的戰鬥方式很合狄佑的胃口，在短短幾天之內就掌握到此種戰法的精髓。

　　但是，「二階絕對防禦領域」卻是完全不同次元的東西。　　

　　「……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呢？」狄佑一記突步，來到朔風跟前。

　　「聽清楚了──」朔風的手懶洋洋地一揮，狄佑又摔了出去，「──『初階防禦領域』是為了避免無謂的戰鬥所開發出來的戰術……」

　　「喝啊啊啊啊啊啊────」

　　手中還握著手機的朔風蹲下身，躲過狄佑不顧一切飛來的一記掃腿。

　　「……也就是說，這個戰法有個致命的弱點，就是──」朔風精準地抓住狄佑失去力道的腿，「──第一招失敗的話就沒戲唱了。」

　　碰！

　　朔風狠狠地朝地面一甩，狄佑整個人像個破布娃娃一般被扔在地上。

　　「哼……」狄佑死命地抓住朔風的手臂，嘴角淌出的鮮血帶出一句：「……少瞧不起人了，學長。」

　　「哦？」

　　在艾姊耳濡目染之下，狄佑多多少少將一些柔術的招式有樣學樣地模仿起來，雖然還沒有實戰經驗，但現在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不過，現實當中很多事都是事與願違的。

　　朔風將手機往空中一拋，在狄佑尚未反應過來之前，一拳就這麼沒入狄佑的身體。

　　「咳啊！」

　　中擊後，狄佑按著腹部不停地喘著氣。

　　「哦……中了這一擊竟然還沒暈過去啊，值得嘉獎。」朔風接回手機。

　　「可惡……」

　　「已經要放棄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要去支援其他戰場了喔。」

　　「什麼！？」狄佑從地上躍了起來，重新架構「初階絕對防禦領域」。

　　幾滴冷汗從狄佑的額角冒了出來。

　　「……該死，快動啊……身體。」狄佑拚命催促著因恐懼而不聽使喚的身軀，過熱的腦袋也絞盡腦汁權利回想艾姊當時是怎麼架構出「二階絕對防禦領域」的。

　　這麼說來，艾姊以前沒有碰過同等危急的狀況嗎？

　　這怎麼可能……那她又是如何應付的呢？

　　對了……艾姊總是帶著神祕莫測的微笑……

　　難道跟成功架構「絕對防禦領域」有關……？

　　狄佑的腦筋正高速運轉著。

　　「呵呵……」看著逐漸冷卻下來的狄佑，朔風綻開笑臉。

　　「……明白了。」狄佑做了一次深深的呼吸。

　　「嗯？明白什麼了？」朔風總算收起手機，打趣地望著狄佑。

　　「……放馬過來吧，學長。」狄佑說。

　　「哦？」朔風看見了──既綿密又鬆散、既沉靜又跋扈、既具防禦性又具攻擊性的……「領域」──在狄佑身體周圍緩緩「流動」著。

　　

　　──太有趣了！雖然還不成氣候，不過能做到此等地步已經值得挑戰了。

　　朔風興奮地想著。

　　「……那好吧，狄佑學弟，如果你這個架構出來的『領域』能夠傷我分毫，我就無條件從這個戰場離開。」他說。

　　「……」狄佑笑而不答。

　　這就對了！毫無漣漪的心境，正是架構出「絕對防禦領域」的重要條件！

　　不負「死神」的名號，下一秒，朔風便出現在狄佑後方。

　　翊良現在全身正冒著因高速摩擦而產生的白煙，但和先前被逼到絕路的狀況不同，與威姊的戰況可說是難分上下。

　　感官變得極其敏感的翊良準確地閃躲威姊的快攻，不過反擊方面依然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戰鬥經驗果然還是威姊更勝一籌。

　　「呼…呼……」雖然透過藥池和地獄般的磨練使身體機能更上一層樓，但經驗上的落差還是很快就讓翊良屈居下風。

　　「已經要投降了嗎？再來！」威姊怒吼，拳如閃電，招招指向翊良的要害，不過反應神經一流的翊良雖然無法完全避開，卻還是能夠偏移開身體軸心，使威姊的攻擊只能擦過他的身體邊緣。

　　翊良顛巍巍地倒退幾步，高密度的反覆攻防，已經讓身體達到極限……

　　「這樣不行，還做不到這種狀態的收放自如……」威姊說。

　　身心俱疲的翊良發現感覺逐漸遲鈍。

　　用力過猛了？

　　翊良跪倒在地，按著發熱的頭顱。

　　「……不行了嗎？」威姊冷冷地說，「要是做不好力度的分配，就算在戰鬥中獲勝也會有可怕的後遺症。」

　　「唔……」雙腿發軟的翊良無法反駁。

　　「感官不能全開，那樣子的話……過量的周邊資訊會向海水倒灌一樣一口氣湧進你的大腦，在戰鬥中不但會行成累贅，還有可能會死喔。」威姊說。

　　翊良眼前忽明忽滅。

　　……視覺已經不管用了呢。

　　那麼……聽覺？

　　嗅覺呢？

　　觸覺呢？保留好了……

　　細細的聲音不斷在翊良腦海裡下達指令。

　　心臟以全新的頻率開始跳動。

　　同一時間，腿又能動了。

　　翊良緊閉著雙眼，站起身。

　　……風被阻擋的地方就是威姊所在的位置。

　　「最後一搏了？」威姊冷漠的嗓音淡淡地傳來。

　　──風聲又出現了。

　　「……在後面。」翊良舉起手臂，擋住威姊踢過來的腳。

　　「既然如此的話……」

　　風聲……周圍都……重新響起了。

　　在上面！

　　翊良往後一跳，在草地上滾了一圈。

　　感覺瞬間紊亂。

　　睜開眼睛，迎面而來的是威姊的鞋底。

　　碰！

　　翊良的身體往後飛，跌進草叢裡，就這麼失去了意識。

　　朔雅這邊。

　　激烈的攻防在草坪與樹幹間上演。朔雅連續幾次踢擊全給艾姊給擋了下來，艾姊似乎很明白哪裡是腳上的死穴，每每一記格擋就差點讓朔雅飆出淚來。不過艾姊在心中也暗自嘆服──朔雅竟然還能在這種狀況下踢出精準、快速、不間斷的攻擊。

　　「……負責擬定戰術的翊良還挺有眼光的，竟然想得到要先保留大小姐您這個最強戰力。」艾姊說。

　　「……」朔雅不答腔，或者該說──沒辦法答腔，眼前的艾姊宛如千手觀音般，不斷用鬼魅般的防禦手段瓦解朔雅波浪狀的猛攻。

　　不愧為引退前被稱做「鋼之要塞」的人。

　　「呼……呼……」朔雅躍開到戰圈外數公尺處，瞪視著艾姊的「絕對防禦領域」。

　　她掏出手機。

　　「省省吧，這場試煉根本沒有實質上的意義，你們根本不會讓我們取得那碗泡麵。」

　　「請大小姐不要過度沮喪。」艾姊鞠了個躬，振振有辭地說：「這是經驗上的落差，少爺之所以提議這場試煉，他有他的考量。」

　　朔雅揚起眉毛，不置可否。

　　「如果大小姐想聽真話的話……其實，我們三人，對翊良和狄佑的評價都一致很高。」艾姊收起架勢，又回到原本必恭必敬的女侍樣。

　　「嚴格說起來，兩位的實力已經獲得飛躍性的成長，現在的問題不在於力量大小，而是兩個字：『心態』。」

　　「……」

　　「兩位都具有戰鬥方面的才能，短時間內能到達這樣的程度是在我們預料之中，以現階段的水平，沒意外的話，橫掃校園的福利社已經不是問題，頂多受點輕傷。」

　　「那為什麼……」

　　「還不明白嗎？大小姐，您年紀輕輕就得到這麼強大的力量，為何不拿去為非作歹、恃強凌弱呢？」艾姊微笑。

　　艾姊的問題讓朔雅手上的螢幕沉默了。

　　「──不正是因為一開始就有個實力堅強的兄長在引領著您前進嗎？」

　　朔雅皺眉，有些不懂艾姊所要表達的意思。

　　「少爺他很強，正是因為如此，才有辦法疏導大小姐您對力量的渴望，使其不至於走火入魔。從小時候開始，少爺就一直站在您的前方，讓您永遠曉得──世界上還有更強的存在，少爺將這種觀念潛移默化至您的心中。而現在，我們是在做同樣的事……」

　　咚！

　　咚！

　　艾姊話說到一半，兩道人影便跌落在草地上，渾身重傷。

　　「啊哈哈……結果只扯下一塊布而已……」狄佑苦笑。

　　跟著躺在一旁的翊良則是全身疲軟到說不話來。

　　接著，兩道人影一齊出現在樹幹旁邊。

　　「嘖！還是一點長進也沒有，兩個星期！從頭來過！」威姊沉聲喝道。

　　另一邊，朔風笑著搖搖頭，拍了拍被扯破的衣袖。

　　艾姊眨著一邊眼睛，對著朔雅將食指擺到朱唇前，示意：「剛才的對話請保密喔。」

　　「好了，你們要在地上賴到什麼時候？」威姊對著兩人各踹了兩腳，一手一個，把他們給拎起來，往出發地拖去。

　　「……」翊良還是沒有說話。

　　「等…等一下……先不要回去那個活像是要培育刺客的地方啊────」狄佑哀嚎，威姊當然不理他。

　　四人走後，艾姊彎下腰，拾起那碗原是被當作戰利品的空白泡麵。

　　「大小姐，這就交給您處理了，這碗志得意滿的泡麵……」艾姊將泡麵遞給朔雅，逕自走了。

　　「……」朔雅盯著泡麵好一會兒，做出決定。

　　將泡麵狠狠地朝遠處的森林─────

　　──────一丟。

　　　　　　　　　　　　　　　　　　　　　　　──《修業篇》完

[雨流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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