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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第幾次了。他走著自己習慣的腳步,然後下樓,眼睛連睜都沒有睜。

  他用盡所有的力氣,卻無法控制自己。他只是感覺,腳底涼涼的,似乎有股說不出的舒適,正在軀體間蔓延。

  接著,他來到了廚房,拿起了裡頭的鍋子套在頭上,隨手抓起一把鍋鏟,胡抓一把筷子,往客廳走去。坐在沙發上,他望著神桌方向,嘴裡喃喃地不知在唸什麼,接著又昏去了。

  當他清醒時,他老媽已經落下不知數百巴掌:「死小孩!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那邊亂七八糟的搞什麼鬼?」

  他摸著自己的臉頰,絲毫不感一點疼痛,只是喃喃地說道:「老媽,你是哪裡有問題啊?現在都幾點了……」

  「你還敢說啊!現在都幾點了,你看看你頭上,你手上,那是什麼東西?」

  他摸著自己的頭,但摸不出什麼感覺,於是他轉向看著老媽,但卻什麼也望不著。他的腦海閃過一個念頭:自己不會又是在夢遊吧?他嘗試搥打自己的臉,可是發現沒有用,不論他耗費多大的力氣,不痛就是不痛,但有點癢。

  就在他不斷嘗試確認自己是清醒還是夢遊時,忽然碰地一聲,他又昏過去了。

  現在是下午三點,從窗外拂來的風有些悽涼,他一個人坐在窗邊,手裡拿著一罐啤酒望向天空。這是第幾次了呢?為什麼每次總是作這樣的夢?老媽她不是離開很久了嗎?怎麼總是要在夢中迅自己一頓呢……?

  從口袋裡拿出手機,一如往常總是有著超過十通的未接來電,按下查看鍵,他發現十餘通的來電大多來自一個聯絡人--老媽。

  他慌張地把手機丟掉,一臉不可置信地拿起鏡子,想確定自己是不是在作夢。可是,看了兩、三分鐘後,他才明白自己好像搞錯了方向,應該是隨便找個人捏自己,看會不會痛才對吧?

  於是他跳了起來,以跑百米的速度奔出家門,快速地下了一層又一層的階梯,他絲毫感受不到肌肉快速伸縮的壓迫感,反而有種飄飄然的感受,可是這樓梯好長好長,怎麼跑也跑不到盡頭。他驚覺詭異,即使自己的記憶力再差,是不可能忘記自己住在三樓的。但……好像下了不只三層吧?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停下腳步,緊抓著頭,腦海裡開始閃過無數可能:是不是昨天那場夢?是不是前天那場夢?是不是大前天那場夢?是不是上個月那場夢?是不是三個月前老媽生日的那場夢?可是無論他怎麼思考,就是無法跳脫「夢」。

  最後,他終於放棄思考,癱坐在地板上,望著往上的階梯,此時,階梯上冒出了黑色的斑點,漸漸地那些斑點開始密集起來,集中成像是腳印的符號。他把手放了上去,緩緩地,直到自己的手完全被那個「腳印」給含住,他才明白,這不是……不是自己的手啊!

  當他發現自己手腳的位置已經對調時,瞬間就昏了過去。

  順著他從家裡逃出的階梯,一陣腳步聲傳來,喀喀,喀喀,像是高跟鞋的聲音。不久,一位女性的影子投射在他昏去的牆邊,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啊……」他打了一個很長的嗝。那影子忽地小了很多,接著傳來的是冗長的斥責聲:「幹!是哪個沒禮貌的大叔睡在這邊啊!」不只冗長還一直發抖,被這麼一吼,他也被吵醒了,莫名奇妙地看著女人喃喃說道:「這位大姐,您是哪裡有毛病啊?」

  「我……我才沒有病!是你這個大叔,莫名奇妙擋在這裡耶!」

  他楞住了。不完全是因為女人的這句話,還有女人的面貌、口氣以及腳上那只高跟鞋。龐大的影像闖進他的腦門,一瞬間不斷重複著,接著她看到了那個女人,擁有這些特徵,穿著那只高跟鞋的女人……是他的老媽啊!

  「老媽,妳……怎麼變得那麼年輕?」

  「……」女人突然變得歇斯底里,接著褪去自己的鞋子往他丟去,她無法接受這位大叔竟然稱呼她--老媽!

  「妳幹嘛啊?」

  「大叔!你怎麼那麼沒家教啊?」

  「家教……妳是我媽,這……該從何議論呢?」

  「真的是夠了!」剎那間,女人的臉色慘白,指甲瞬間鋒利了起來,舉起就往他揮去。不過,在還沒抓到他之前,他就已經瘋狂地往樓下狂奔。

  他不斷地往前奔跑,連回頭都沒有力氣,也不再管階梯有多陡,他就是一直衝,一直衝。

  然而,樓梯這是不再沒有盡頭了,他終於來到了這大樓的出口,望向天空,已是一片燦爛星空,他的思緒更加混亂了,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遇見年輕時的老媽?為什麼只是出個門、下個樓梯就已經晚上了?這其中一定出了什麼問題吧?

  一定出了什麼問題。

  他想要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於是回頭想開門,但門卻被鎖上了。從口袋中拿出鑰匙,他這時才發現,原來自己身上的鑰匙都生鏽了。他感到非常無助,轉過身,卻又立刻向後倒去。「老媽,妳……」他跌坐在地上,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個朝向他走過來的女人。

  這一點都不合邏輯啊!照理說,我看見了年輕時的老媽已經不合邏輯了,現在竟然又看見了老媽生前的樣子,到底是……

  「孩子,怎麼我離去已經那麼久了,你還在夢遊呢?」

  「夢遊?」

  「你知道嗎?從小到大,我最擔心的事情莫過於你夢遊。因為,只要你犯了夢遊,常常會耗上個三天三夜,讓我累得無法休息。」

  「我……」

  「孩子,什麼都別說。」他老媽接著說:「你還記得你夢遊跑到廚房那次嗎?就是你把鍋蓋蓋在頭上,手持鍋鏟那次?」

  「……」他緊抱著頭,就像是一個不願回憶起的過去。他的母親在此時走向他,溫柔地抱著他:「沒關係,孩子,讓我告訴你那時發生了什麼事。」

  那時,已經很晚了,可總是夢遊的你再度夢遊了。你踩踏著巨大的腳步,從房間來到廚房,你翻箱倒櫃,產生的震耳聲響,把我從夢裡驚醒了起來。本來想假裝不以為意,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身為你的母親,我自然有心理準備,這樣的噩夢是不可少的,不是嗎?

  一次接著一次,還夾雜著你無法形容的恐怖低鳴,我終於受不了,於是醒來準備好好訓斥你一頓。推開房門,我就像是推開你童年的玩具一般,其實我多不想,我是萬分的不想,我一點也不想毀了我親愛的孩子的玩具堆啊。

  可是當我步下樓梯時,聲音卻停止了。我告訴自己,孩子並不是故意的,他也是情非得已。所以我回頭,想繼續回到我的夢,可是誰知道你,我可愛的孩子,居然開始敲敲打打的吵了起來。我迅速地奔下樓,看著坐在沙發上的你,我徹底崩潰了。

  「老天啊……我親愛的孩子你到底在幹嘛呢?」

  我看著你,沒有感到一點愉快,反而有種心酸的感覺。你不斷地用手敲打著頭,應該說,你不斷地用鍋鏟敲打著鍋子,就像是樂團的鼓手那般,非常地熱血,一瞬間我還以為看到你早逝的阿爸,但過了約莫十分鐘,我才發現,不該讓你繼續下去的。

  門鈴響了,接著門也不斷地被敲打著,鄰居的聲音傳了進來。

  「現在幾點了?可不可以不要在那邊發神經?吵死了!」

  我趕緊去開門,然後不斷地敬禮,向對面的鄰居道歉。你大概沒辦法想像那個畫面,我不斷地說道歉道歉,然後擠出一個很可憐的笑容,拼了命地想表達,不好意思啊這位阿婆我現在在處理家務事請問你有意見嗎?

  但我做不到。關上門之後,我往你的臉上呼了好幾巴掌(應該說是鍋子。不清楚來回了幾次,我才感受到手的疲勞。),然後你終於醒了。你說了一堆夢話,我聽不懂,我只好大吼:「死小孩!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那邊亂七八糟的搞什麼鬼?」你大概不會知道我很不捨,畢竟我只是純粹作秀給鄰居看罷了。

  「老媽,你是哪裡有問題啊?現在都幾點了……」

  「你還敢說啊!現在都幾點了,你看看你頭上,你手上,那是什麼東西?」

  然後,我再也忍不住了,往你頭上一轟,想把你打昏。(後來應該是打昏了吧?)

  接著,我看著自己麻痺的手,破爛不堪的繭,正流著你的,我的血液。看著那個鍋子,是真的被我打破了,還有你……的頭也被我打破了。由於我不太想因為你夢遊這個理由而扛上弒親的罪名,所以我任窗外淒涼的風吹來,在那孤寂的黑夜,我獨自一躍而下。

  不過,你大概忘了吧,那時候我們住的是八十二樓。

  所以跳下來時,過了好久好久,我看見了中年的自己,看見了年輕的自己,看見了童年的自己,然後我把自己全都打包,全部往地板衝去。我想,解釋到這裡就夠了吧?你大概可以了解我的苦心了吧?

  現在是清晨五點,我抱著痛得要死的頭,連哭也哭不出來,可不論我怎麼喊叫、嘶吼,樓上就是一點回應也沒有。

  看著自己的血,然後我終於明白了一件事。夢遊,是我的天賦,而現在的一切,不論是這血,這場景,這無人回應的情形,都是夢吧。

  我推開門,逕自走下樓梯,走了許久,我才明白,原來八十二層樓並不像八十二塊樂高積木,那麼輕易能夠結束。我告訴自己,樓梯的這段距離,就是我夢遊的起點,而一切,也不過就是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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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空旅人的老媽 + 變形記 = Crazy noble

Let's call it fantastic!!!

那兩個是電影嗎哈哈:)

其實有投射一點自己下去,但我的夢遊還沒那麼嚴重,而且近幾年也比較少了,較多都變成作惡夢。不過作惡夢跟夢遊好像都很累,一起來都全身無力QQ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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