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是妳女兒，不是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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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ＰＴＴ

作者: ykan (我) 看板: lesbian

標題: [徵文] 媽，我是妳女兒，不是變態

時間: Sun Oct 10 17:09:42 2010

［媽媽，只有男生可以喜歡女生嗎？］

那年，我五歲，我疑惑的問著媽媽

從我有記憶以來，約莫是在幼稚園中班

班上流行著扮家家酒的遊戲

老是無緣被分配到公主、媽媽、姊姊等角色的我

反而更樂於扮演王子、兄長等角色

我還記得幾乎每次都扮演公主的那個小女生，長的好漂亮:)

我不愛穿裙子，甚至可以說是厭惡

只要給我穿裙子，不愛哭的我可以哭上一整天以示抗議

直到媽媽生氣的幫我換下裙子穿上褲裝後

我可以馬上收起眼淚給媽媽一個大大的微笑，轉身跑出去玩耍

留下生氣卻又莫可奈何的媽媽佇在原地

我是家族中的長女，上有兩個表哥

因為是家族中長輩們盼了許久的女娃兒

聽阿姨說我從小就被當作是小公主一樣被呵護至極

看著小時候四歲前的照片，好多穿著公主裝、梳著辮子頭的可愛蘿莉照

媽媽、阿姨和鄰居奶奶們總是對著我說：

［哎喲~妳看!眼睛好有神、眉毛好濃、五官好標緻，長大一定是個大美女！］

而每次聽到這些聲音時，我的內心只有一句話

［一定要是美女嗎？我想帥帥的...］

從小學鋼琴、古箏、棋藝

我一直都知道媽媽希望我長大能是個大家閨秀

不用很漂亮，但至少要是個有才藝、有氣質的女孩

只可惜，我自己親手粉碎了媽媽對我的期待、對我的盼望

我很想告訴媽媽我不是故意要違背她

我只是想做我自己

但心碎的媽媽那時什麼都聽不進去

我永遠記得那一天，那個人生中無法忘記的恐懼

那是我上小學一年級的第一天

上小學的前一天，我哭鬧著跟媽媽說我不要穿制服裙子

媽媽拗不過我的牛脾氣，只好去買了男生的制服褲子讓我穿去學校

在18年前的社會

那個社會還算是封閉和保守的時代

學校裡的老師大多數還是觀念保守和有嚴重性別刻板印象

上小學的第一天，我被我的班導師狠狠的上了一課

［那邊那個綁馬尾的！妳！妳站起來！］老師的臉孔嚴肅且生氣

我默默的站起來，身體還不自覺的在發抖

［妳到底是男生還是女生？！］老師的聲音大聲到我很害怕

［我...我是女生］

［妳是女生為什麼穿男生的制服？］

［妳是變態嗎？！］

［妳是變態嗎？］

　　　　　　　　［妳是變態嗎？］

　　　　　　　　　　　　　　　　［妳是變態嗎？］

　　　　　　　　　　　　　　　　　　　　　　　　［妳是變態嗎？］

老師的聲音迴盪在教室裡面

不認識的同學們大家都愣住了鴉雀無聲

過了大約一世紀那麼久的一分鐘後

我依舊站在原地雙腳顫抖不敢出聲

而同學們紛紛發出了大聲的嘲笑聲

［哈哈哈！！她是變態耶～～～］

那個當下，我突然間想告訴媽媽我不要上學了！

那一天回家後

我默默的跟媽媽說：［明天我想穿裙子上學。］

媽媽好開心！她以為她的小公主終於想變漂亮了！

我一直都沒有跟媽媽說那一天在學校的事情

六歲的我當時內心只有一個聲音

［我不能讓媽媽知道，我不能讓媽媽難過］

［我不要媽媽有個是變態的小孩！！］

從五歲開始我就知道自己跟某個小女生一起玩我會好開心

天天上學都為了想要看見某個小女生

我也喜歡跟班上的其中一個男生玩

我覺得他很帥！

而且我想要變的跟他一樣帥！

我也想要剪短髮、穿帥氣的褲子，為什麼，女生就要留長髮、穿裙子？

老師說：

［男生愛女生，女生愛男生，小男生跟小女生手牽手走好喔！］

我心裡問：

［可是我比較喜歡女生，我是不是奇怪的人？我是不是變態？］

我試探性的問了媽媽［是只有男生可以喜歡女生嗎？］

也試探性的問了同學［欸！女生喜歡女生很奇怪嗎？］

媽媽告訴我［對阿！男生喜歡女生，女生喜歡男生阿！］

同學告訴我［噁～～哪有女生喜歡女生的阿！好奇怪！］

那一年，我六歲，我知道我愛女生，但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奇怪的人

［我是個奇怪的人］

這個秘密一直被我隱藏在心中，不敢告訴任何人

直到六年後，我十二歲

我把這個秘密告訴一個我喜歡了兩年的女孩

我以為女孩會覺得我是變態而跟我絕交

但女孩非但沒有唾棄我，甚至變成了我如今最好的死黨

我也一直都記得十二歲那年

小學六年級的我們正值國小小霸王的年紀

那一年，他們都對短髮的我這樣說

［甘，如果你是男生，我一定會喜歡你！］

［甘，你比好多男生都還要帥！］

所以，我以為，如果我是男生，就能夠喜歡女生了。

我一直以為，我生錯了性別

我知道自己是女生

我清楚自己愛女生

但是，沒有人告訴我女生可以愛女生

所以，我自己有了一個結論：我應該要是男生的！

這個結論從我有記憶以來伴隨我直到上高中那一年

我不想念第一志願，更不想念女校

但，因為媽媽的堅持，所以我還是念了女校

就是那一年

徹底的改變了我的世界

我慶幸我念了女校，我才知道原來我不是孤單的

一直到現在我都常常在想

如果能有重來的機會

媽媽是否還是會堅持要我念女校？

還是媽媽曾經後悔過讓我念女校？

16歲那年，

我在女校交了女朋友。

我翻轉了兩個女孩的世界，我，和她。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可以交女朋友！

她從來沒有想過原來她會喜歡女生.......

一個決定，改變了兩個女孩的世界。

女孩的父親很快的發現了我們交往的秘密

兩個16歲的孩子奮力的想為了彼此的真愛而對抗阻礙

那時的自己太天真，

我以為只要自己沒做錯事情，就能理直氣壯。

但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十六歲的孩子，怎麼去跟一個經歷過許多風雨的父親談判？

那一晚，我大哭了。

我忘記為了什麼而哭，但我記得我好傷心。

媽媽是最了解自己孩子的人

我是她生的，她帶大的，我是他最寶貝的女兒

好幾次看到電視新聞裡有關同志的報導

媽媽都試探性的警告我

［你別給我跑去當同性戀！不正常！聽到沒？］

我只默默的說：沒有，你想太多！

十八歲成人的那一年，我勇敢的走出了櫃子

那是一個很平凡的夜晚

難得全家人都聚在客廳吃飯

吃到一半，我突然在大家都專心看著電視時冒出一句：

［媽，某某是我女朋友，我們在一起很久了，我很喜歡她。］

爸爸跟弟弟早就知情，所以家中的兩個男人沒吭聲

妹妹年紀還小，根本聽不懂也沒聽清楚我說什麼

而一直最在意的媽媽................

在我說出那句話的同時，媽媽停止了夾菜的動作，動也不動的停在原地

那一刻我覺得世界好像真的停止轉動了。

我聽的見時間滴答滴答的跳動聲，電視聲成了背景音樂。

過了一會兒，媽媽說話了

［你幹什麼？！］

［你幹什麼去搞同性戀？！］

［我就說你不正常嘛！］

［好的不學去學人家搞同性戀幹嗎？！］

［你看你每天男不男、女不女的！把自己胸部弄成那麼平！］

.......................................

是的，我在上大學前夕點燃了家中一直以來的未爆彈。

大學那幾年，慶幸因為自己讀的學校夠遠。

跟媽媽的關係都還算沒有撕破臉

媽媽雖然非常不能認同自己的性向，但至少他沒辦法天天對著我口不擇言的罵。

我知道媽媽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不想說破。

我會帶女朋友回家，媽媽也會熱情款待我的情人，甚至把她當作自己女兒看。

媽媽幾乎不會在我女友面前說我不正常、要我女性化一點

這一點，我非常感激媽媽不在女友面前讓我難堪。

但只要跟媽媽獨處時

總免不了以下這段對話：

［你到底要搞同性戀到什麼時候？一直都不正常！］

［你自己不正常就算了！不要帶壞某某某！人家是好女孩！］(某某某是以前的閃光)

［你同性戀就是變態！不正常阿！］媽媽總是用著各種難聽的字眼謾罵

［媽，同性戀不是不正常！它早就從精神科除名了！！！］我也會怒吼

直到大學畢業那年，我回家了。

無意間在拉板上看到熱線968要舉辦高雄的櫃父母講座

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和聲音

我告訴自己：應該帶媽媽去看看！

思考了許久到底要怎麼開口？

最後我終於問出口了。

［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聽某個講座？］我試探性的問

［什麼講座？］老媽問著

［恩...就....］我突然間有點退縮了

［更年期的唷？！］我差點沒噴飯囧

［不是啦！是....有關同志的。］

［喔。在哪？］

［婦幼館，在九如路，你要去嗎？］

［你要載我去嗎？你載我我就去阿！］媽媽好像只是不想自己騎車==+

［好！好！我載你去！我載你去！］那個當下我真的高興到快發瘋了!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

我的母親緩慢卻很努力用力的在轉變

我看到我的母親非常認真的想去了解同志是什麼

我以我媽媽為傲

從不敢自己走進968櫃父母的講座

到可以自己偶爾去參加櫃父母私下舉辦的活動

從覺得同志都是變態、愛滋病的帶原者

到會跟我說她覺得哪個男同很可愛！她比較喜歡哪個熱線晚會的串場主持人XDD

從我只要一剪頭髮一定被媽媽罵到很難聽

到媽媽會自己提醒我頭髮長了該剪了!剪完她還會幫我評價這次剪的比較帥還是醜?!

我是女生，我愛女生

我很早就認識了我自己，清楚了我自己

但我是個在意別人眼光的人

所以我一直從別人眼中尋求認同和自我價值

我以為我錯了，而且錯了很多年

但現在我清楚自己的價值，也不靠別人的肯定過生活

我認同了自己

但這還不夠！

因為我知道還有更多的人和孩子還在自己曾走過的那條路上

只有我們自己找到了道路這是不夠的

幫助別人不要迷失或否定了自己很重要

以前，我就很想跟我的媽媽說

［我是妳女兒，我不是變態。］

現在，不用我說，我相信我媽媽她自己知道

［我是她女兒，我不是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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